小说 │ 非常爱情~~~2
非常爱情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我也喜欢”茗香顿了顿说：“我更喜欢普洱茶。在午后，在阳光下，坐在木几上，用一只上好的紫砂壶，冲泡，然后倾倒出来，那是一种陈年的味道，略带点咸的涩。在我的印象里，那该是春天的气息吧。每次喝这种茶，我的脑子里立刻就会有一种印象，像是一件童年的衬衫，是书橱里一本很久没有翻过的书，是谷仓，是地窖，是奶奶的妆奁......”
不觉间，我们聊了很久，茗香对茶独特的理解和诗意的描述让我震撼，说实话，还没有哪个女人会让我在心底生出一种敬慕，这敬慕，让我浮躁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此时，浊气渐消，我的心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夜渐渐地深了，雨声也慢慢平息下去，正聊着，茗香突然发过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枫，我问你个很私人的问题，好吗？
我说，你问吧。
你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对吧？
我说，嗯，现在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她笑了，也不深究，只说：“这么晚，还在网上聊天的人，一定是没有爱情的人！”
我愣住了。我说，我有婚姻。
“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有婚姻不等于你有爱情。”她很认真地回复我。
这个女人，我不由得有一丝窃笑。夜晚，一个女人和一个单身男人谈论爱情问题，显然是有用意的，她想把我带入情感的漩涡里。看来，她一定是操纵感情的高手了，只是这招数实在是一般，太低级了。我心里那最初的一点敬慕忽然就变得凛冽了起来。
从电脑前站起来，我说:“太晚了，我要休息了。”
“有时间我请你喝茶吧。”茗香说：“我的茶艺可是相当出色。”
这女人，有点缠人。我把电脑关了，把自己狠狠地抛到床上。
连续几天晚上，都能在网上看到茗香的头像亮着，我惊诧她的精力是如此的旺盛，有时就主动打个招呼，她就发来淡淡的微笑的表情，照例是一句问候：“还不休息，在喝茶吗？”
茶香也会传染吧，更何况，我孤身一人，并且，这女人，还算知性。慢慢地，我也了解了她的一些情况，渐渐发现茗香性格中隐藏着的刚烈而不失妩媚的一面，她很会掩饰，内心似乎有着很多的愁苦，字里行间却显示出她的能力和韧性。她是单位的骨干力量，自己还有服装生意，是一个自强自信的女性。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间秋天来过，冬天也去了一半，我和茗香早已变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皆是因为茶。还有一点，我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茗香的婚姻很不幸，已经离婚一年多了。老公的背叛，让她的心早已支离破碎。我才明白，她所说的什么爱情是甜蜜的婚姻是苦涩的话的来源，只是她喜欢把一切深藏，表面上看去，是一个心如止水的女人，心海深处，早已是一片泥淖。
茗香说，爱情是鲜嫩如初苗的绿茶，而婚姻，是经过工艺晾晒、干燥后的陈品，泡出来的，都是茶叶儿沁出的眼泪。
快过年了，很冷的一个冬天。
我受单位的委派要去五站市参加上级部门组织的会议。这一段，我一直在看一本书，茗香也喜欢看书，我们在网上经常聊起这本书，茗香说她想看，可在五站的所有书店怎么也没买到，我就答应她，如果有机会就把书借给她。
我想，这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茗香在我的脑海里，神秘如国画，好久了，男人的好奇心和野心促使我想见到这个女人。
临去开会的时候，我和她说了，她说行，于是，顺理成章地，我拥有了她的电话号码。
会议在五站市的一家酒店如期召开，我负责帮助接待客户，我和茗香约好，就在大厅见面。
下午，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酒店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大厅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了，我掏出手机，看到了茗香的电话号码，接起电话，我听到了一个很年轻的声音，她说：“枫，我是茗香，我现在就在酒店大厅的门口，你在哪里？”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向门口的方向走，只见那里站着一个举着电话的女人，发现我在看着她，她就放下了电话，走到我面前，她说：“你是枫吧？好帅的一个大哥！”
不用问，这女人就是茗香了。
茶喝三道：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若轻风。
我一时竟然无话，呆呆地看着她，我没想到，茗香会这样漂亮，她有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身材胖瘦适中，穿着银灰色的貂皮大衣，浅色裤子，长长的头发挽在脑际，露出很光洁的额头，一双眼睛不见得非常大，却在那上面覆上了一层水气，她的嘴唇很圆润，施了淡淡的口红，皮肤白皙，白到细腻如瓷。我想，皮肤白嫩的女人一定气质极好，而茗香，不仅美，还高贵，再好色的男人见了，也会从心底生出千般疼爱万般怜。
茗香，是女人中的上品。
我从茗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特性。有人说：女人性感之处不在外貌而在个性，我承认，茗香是个性感的女子，那性感，是从骨子里一点点渗透出来的，像一丝浑然不觉的风，在你的身边游离，你抓不到，却能感觉得到。
阳光很好，透过酒店硕大的玻璃窗照在茗香的身上，空气明净透彻，我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也变得清清爽爽起来，如此女人，如此养目，让我的血液突然就加快了流动的速度，我看见了天空中那所有的光束都聚集在茗香身边，渐渐地形成了一道秀美的风景。
她可真是个美人。
我听到自己竟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茗香微微一笑，接过我递过来的书，翻弄着。
我说：“茗香，找个座位聊一会儿好吗？”
茗香只是笑，她说：“枫，实在不巧，我还有事，改日再请你喝茶吧！”
看着茗香离去的身影，我没有动，心底里责骂着自己的无能，真是没出息，整个相见的过程，我只说了一句话，又呆又木，像个傻瓜。
后来，问起她对我的第一印象，茗香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顿时明朗起来......”
我最初不懂这句话的含义，懂了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接下来，我和茗香在网上还是不痛不痒的聊。临近年关，生意忙得我焦头烂额，老婆也带着放假的女儿回来小聚，都说小别胜新婚，老婆似乎也觉得把我抛得太清苦，白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晚上，就一刻不离地腻在我怀里。
分离了好久，她身上的味道让我既熟悉又陌生。我是她老公，老婆对于老公不是新鲜感，是熟稔。我承认，我是孤独久了，那些天，我很勤奋，功课也做得极好，只是，有个夜晚，我正做的投入，眼前却忽然浮现出茗香的身影，她静静的如水一样的眼神，忧郁地看着我，我一惊，这个女人原来早已深深地刻进了我的骨髓和神经，我想起来，已经好些天没和她联系了。
第二天，老婆要带着女儿去临镇的娘家，拽着我去，我就扯谎，说自己太累，老婆便笑个不停，也不再坚持。
黄昏时分，我从外面回到家，一进屋，就匆忙地打开电脑，登上QQ，茗香不在线，只有几个网友的留言，都是诧异万分，有的以为我走私被抓，进了监狱。有的还窃笑，问我是不是去了天堂里的那个极乐世界。没有茗香的消息，我很失望。
我没有打电话。
点开茗香的头像，我说：“茗香，在吗？”
等了好久，茗香也不回话，我想，她是真的不在，茗香不喜欢玩隐身的小把戏。离开电脑，我去床上看书，不想，一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半夜子时，我扑向电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茗香的头像亮着。
茗香，在吗？
在。
怎么不说话？
茗香沉默了一会儿 ，问我：“你在忙什么呢，好几天都见不到你？”我不由得脸红了，我说：“对不起，茗香，我老婆回来了。”
茗香又不做声，我觉得空气中有一股水汽在弥漫，我的心有一点疼。
好久，她才说：“枫，过完年，初三吧，我想出去旅游。”
去哪里？
苏杭。
别去了，过年了。
她笑，不语。
我说：“茗香，我知道你为什么去？”
她问：“为什么？”
我不说。
“说吧，对了，有奖。”
我说：“你只是害怕那种心灵的孤单，过年了，别人都在团聚。”
她只说了一句：“你希望得到什么奖？”
我喜欢油纸伞。都说：杏花烟雨江南！淅淅沥沥的杭州烟雨中，漂浮着哀婉的离愁别绪，那雨，浸湿了郑板桥的瘦竹和杜甫的青衫，还有诗人戴望舒的《雨巷》，那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似乎是每个男子情窦初开时都希望能够邂逅的一幕。
在雨中，打一把油纸伞，想来更会平添了一种温婉的细腻和柔肠百转吧。其实，我知道，内心里，我有女人情柔的一面。
我去过杭州，可惜没有买到。就和茗香说：“你去了杭州，有机会遇到了，带一把就可以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正月十五也过去了。有一天，茗香打来电话，她说，枫，来取吧，伞我给你买到了。我说好，有时间了，我请你吃饭，以表谢意。
第二天晚上，我开车去了五站。临行时和她约了时间、地点。
一个很大的饭店包间，一个临窗的位置。和茗香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一个闺蜜，茗香显得很兴奋，一直说个不停，我只是听，然后不失时机地插话。我想我真的是一个虚伪的男人，收敛了所有的浮躁和骚动，那天晚上，我是个谦谦君子。
茗香把伞拿出来的时候，我的眼前一亮，这油纸伞，正是我想要的那种。
多少钱？
不用了，送给你。
我说：“那怎么行，很贵的！”
朋友比钱重要！
我无语。
停了一会，我说：“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不敢收。”
茗香就调皮地笑了，说：“那你就给我一块钱吧，代表是你自己买的。”我也玩笑着真的给了她一块钱。
茗香又转身拿出一桶茶，杭州特产白茶，她告诉我：“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说：“这个我要，不给钱。”
茗香的闺蜜在一边听着我们聊，只是笑。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闺蜜，是茗香最信任的好朋友，她是茗香另外的一只眼睛。茗香告诉我，这个闺蜜给我的评价是：性情中人，善良，可交，不同于社会大多数人，没有世俗，没有功利。我暗自庆幸，茗香和她的闺蜜没有看透我的灵魂，我这个“特性”的男人的灵魂里，也有很多不正经的分子，和茗香在一起，我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压制它，我不能亵渎她这样的女人，甚至连一点肮脏的想法都不能有。
茗香是应该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的，而不是放到床上。
她指指那桶茶：“枫，现在就打开来尝尝好吗？”和茗香一起品茶，我当然求之不得。她唤来服务生，悄声嘱咐着什么，服务生会意的打开茶桶，倒出些许，不一会儿，就将沏好的茶送了过来。
茶是沏在一把上好的紫砂壶里的。茗香的闺蜜有事先走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她，茗香轻轻地按开电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一首邓伟标的《风之语》就在房间里响起来，茗香拿过白瓷杯，我看见她纤细的手指在紫砂器皿上轻轻地拂动着，紫色与白色的调和，极有韵致。
茗香给我倒茶，她说：“你知道吗？茶喝三道，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若轻风。”这女人的才思，才情，像一缕清风，飘忽清凉，像精巧的金针，纤巧轻盈，又锐利单薄，在这个世俗的房间里穿梭。
我说：“不能再喝了，我感觉有些醉了。”
茗香打量了我一眼，说：“酒醉人身，茶醉人心，音乐醉人神！”
我微微点头，茗香这个女人，太优雅，而又聪慧韧性。
“茗香，你是一个心思太细腻的人，是不是每一片落叶每一缕夕阳，都可以让你生出伤感？在你的眼里，一把普普通通的壶也都有丰满的生命和灵魂。”我看着她说：“茗香，其实，还有一种东西更醉人，会让人醉到骨髓！”
茗香何等聪明，听了只是一笑。她的眼睛真媚，里面隐含着一种狐性的光芒。
《风之语》的音乐还在循环播放，一种类似钟鼓的声音由远及近，由深入浅，撞击着人的心灵，我抓了她放在茶几上的一只手。
茗香没有挣脱，却是翻转了手背，用她潮湿的手心贴住了我同样潮湿的手心，她很宽容地笑着，神情自然。
她说：“枫，你有婚姻，却不懂爱情；我懂爱情，却没了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