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春天的春天
临时住所前方二十米左右是一条京哈高铁线,每隔十分钟左右,便有一辆银白色列车飞速驶过。最初听到列车驶过的声音时,我还有些诧异。入住仅仅一日,哪里有闲暇顾及四周的风景,不过是偶然被某种声音惊到,下意识扭过头去,才看见一条银蛇蜿蜒而过。我一时愣住,以为此刻是在异乡。
我在窗前站了许久,发现阳光照在列车黑色玻璃窗上反射回来的光影,非常刺眼,如水波样荡起波澜。隔壁一位年轻的女孩轻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和我一样流连在远去的列车上。她的眼睛里也有日光一样的水泽。我也随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附近的土洼里不知何人种着大片的小叶菠菜,细长的叶片在风里婆娑;还有一些刚钻出土层的细腰毛葱,直立着,也在风里婆娑。春天总是风声鹤唳,一阵又一阵风刮过,所有细小的灰尘都被吹到半空,所有的植物都从被土地安抚得酥软的壳里伸出触角来,先是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继而才明目张胆地吐枝放叶。
一个月以来,不停改变住所,从此处移动到彼处,再从彼处转移到别处,疲惫之余,以为时光已然停顿,只是于我颇觉漫长。殊不知光阴荏苒,窗外从最初的焦枯已转幻成春意盎然。那日空闲,从门廊里走出去,迎面而至的阳光突然刺痛了双眼,满眼的绿令人不敢直视。我忽然泪流满面。
这些时日,不断接到友人的问询,皆嘱咐我要在春天到来时安顿好自己的身心。也有日前联系紧密的姐妹,突然噤声。我知道她们也在陪着我疼痛,只是不知如何劝慰。有些痛,潜伏在心底,我也怕时不时被人或善意或无意地揭开。我从前就是脆弱的,现在更是。我已经听不得任何的雨声或类似的声音。更害怕听到夜半时的雨声,如同我不想听到某些轻薄的抚慰的语言。那也是另一种雨,会滴落在我的心里。
这个春天,落在心里的雨多过了落在春天田野里的雨。我时常在夜半从梦中醒来,疑惑自己到底身居何处。往往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才明醒这一切是真实的况景。生活从不会欺骗每一个人。即使幸福或者疼痛,它都分配得合情合理。下雨的时候还是需要抬起头的。哪怕头顶没有伞,也要如此。
就这样,在五月的黄昏里,接到母亲的电话,也接到朋友的电话,知道满世界里都是晚春,很快就是初夏了。日子尚且饱满多汁,人还年轻着,怕的是什么呢。我因此在不是异乡的异乡里,无声且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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