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最美微刊第一百六十七期 | 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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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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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来听寒白文章播读

薄暮时分,有情侣在向晚的天色中结婚。藕荷色和白色气球痴了似的膨胀着。以前看杨凡导演的《游园惊梦》,我惊艳于那苏州的亭台楼榭流露出的惆怅,而“乙十六”,这三个字更有一种模糊和施施然。

何况是唱戏的夜晚,连灯火都变得冷蓝银白。那近似金碧辉煌的皇家院落里,更生出几分不近烟火的梨园味道。我努力地闻,努力地嗅,却仍然是不沾衣裳的采采卷耳的诗意。耽美于这样的夜晚里,有人唱“大雪飘扑人面……往事萦怀难排遣……”果真是,我忽忆少年在城墙上听这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的少年,早已疏离到更远更寂更苍茫……

这样的夜,似绣了大朵牡丹的缠枝莲被子,不惊心不惊艳,如何算完?在微微薄弱的记忆里,这一段一定最为纠缠——是前世今生的质色,是云出岫后的盛世绵绵,心心念念之间,响起李宏图唱的那句:风驰云咤也缠绵,你含笑而去含笑还!

夜半出来,院子中的海棠似乎也听得醉了,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站在琉璃的影壁前,仿佛明未清初的人,隔枝听花语,苔满青阶绿,三分钟年华可老去。有人说:“时间是—切物体不可抵挡的洪流,事人眼帘仅为了依次被冲走……”

戏里的光阴总是可爱,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要发生什么,在光影里织线的时光总是短的,短到以为刚刚到,却已经要离开了。韶光真是贱。但我,但我记得华光流影中的雨丝风片,记得游丝细软……

游园,惊梦。

我们的一生,也许都是在惊自己的梦。忽然就遇到了,就心动了,就满心满眼全是他了。没有比爱情更惊梦的事情了,虽然是匆匆过客,可是,都彼此记得那醉人的刹那吧。在灯红酒绿的夜晚,在旧巷子中,明明是还有別人,可是,觉得只有他在似的,茫然间觉得是前世,那些红灯笼也红得过分而逼仄,有些场景的记忆分外温软,连那台上的蜡烛仿佛也记得……

—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认知可以用多久?也许只三分钟就可以了。连他的声音都似曾相识,熟悉得想告诉他,你的声音怎么如此年轻而磁性呢?质地绵密的夜里,一出出地把戏唱下去,那些莺声燕语倒不记得多少,倒是沧桑更让人心里耿耿。

其实一生的惊梦总是会有。还记得《牡丹亭》里惊梦一场,说摇漾春如线。我总以为是形容春风,其实是形容一颗春心倒更贴切。动心的刹那,不是摇漾春如线吗?千丝万缕,可怎么捋得清这细腻的情怀?行来春色三分雨,是三分吗?还是更多?男女情事,其实哪能说透?大抵只是一种感觉。发短信的刹那,其实都明白了,回过头来,一个清浅的微笑,哪用更多?又不是青春年少,又不是哭着喊着说爱的年龄。杨惠珊对张毅说:“他一辈子没说过爱我,可是,他懂我。”这句话不更要命?—个人懂一个人,比爱情更要命。

就像这青花瓷的夜里,他叫过她,你来看,我的计划……他指着,她看,而满屋子的人好像不在……这是懂得,她不喝酒,却只想与他独醉,其实也是懂得……

惊梦里,爱情是微薄的。懂得才更无孔不入,那是山河震动,是薄暮时分遇到喜欢的人,一个眼神,风清俊朗。想起来,心里颤动得如一场杏花春雨,那么,要用什么来形容这一场杏花春雨?好像词穷了。胡兰成说难画桃花的静,那么,杏花里的春雨绵绵,则是一场浩荡的缠绵,无穷无尽了……

看河北梆子《大都名伶》,其实演的是关汉卿与伶人珠帘秀的故事。缠绵悱恻在其次,关键是,他写了剧本,只有她唱才唱得出那种味道……两个人生死相许,一生惊梦,难怪《牡丹亭》写得这样华丽又生死残红。相思万种,也可以化成隔枝听花的寂寞与萧索;锦陌之上,我们所等的,所盼的那个人,其实是寻了又寻找了又找的人,是那个前世就埋下了伏笔,等待来生用各种记号——去验证的人吧。

她告诉他,那一园子疏朗的风我都记得……记得多难,一生有多少个夜晚曾经记得呢?弹指一挥,一生就这样散漫过去了。所以,所以,能有惊梦的夜,哪怕一夜,总是会艳烈火烈地铭刻在心。总是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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