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忆 | 惊魂的庙戏
惊魂的庙戏
文/武奋新
记忆是容易磨灭的,时间越长,失忆越多。我已进入花甲之年,小时候的见闻大多不记得了,唯有惊魂的庙戏使我不能忘记。
1941年日寇在我的家乡造无人区的时候,我村的房屋全部烧毁。1958年,村内元气稍有恢复,中断20多年的庙戏又开始唱了。人穷,村子小,唱不起大剧团的戏,就写了河北省平山县上岔村子弟班的戏。上岔村子弟班的戏有一个特点,行头(衣饰道具)简陋,演艺水平较低,但戏子(演员)很卖力,且好追求一种逼真的效果。最拿手的剧目是《明公断》。
我们小山沟里文化贫乏,看场戏就是最好的享受了。开戏前一小时,人们早已拿着小板凳等在戏场外。只见村里的纠首(负责庙会事务的组织者)领着装扮成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戏子们在锣鼓和琴笛声中将观世音菩萨和龙王爷的神位从各自庙中请到戏台对面的神厅内。这是当时村里唱戏的“必要功课”,在人们眼里,观音菩萨是有求必应普渡众生的和平使者,而龙王爷掌握气候变化,直接影响吃饭这个第一要务,也是开罪不起的。因此,有戏看自然要先请“二神”上座。
离开戏还有半小时,又响了一通锣鼓,向观众发出进场信号。从唐家庄、长条坡、麻峪等村看戏的人就陆陆续续进了戏场院。我看到我村饲养处的两个饲养员把一口切草用的铡刀抬到了戏台后面,听人说要唱《明公断》。我不知道《明公断》的内容是什么,却被那口铡刀唬住了,看戏时只盼着“铡刀”赶快上场。
开戏了,只见穿黑衣服的秦香莲领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小姑娘在台上哭哭泣泣,转来转去,吚吚呀呀唱个不停,母亲听得眼泪汪汪,我却依偎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我被戏台上粗声大气的嚷闹声吵醒了,只听人们说包文正和陈世美闹崩了。待我睁眼看时,已是包文正拿着判决书念白要铡陈世美了。很快有些官兵打扮的小生把陈世美按在了“断头台”上,我一直关心的铡刀终于要上场了!此刻我已睡意全无,只等着看“如何铡”。只见陈世美头边放着“虎头铡”,但手脚未捆绑——现在想起这个情节来很荒唐,然而当时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小兵们又用五六面旗帜将陈世美和“断头台”遮住,只听到包文正下令说“开——铡——”
“嚯嚓!”
饲养处的那口切草刀终于响了,当然不是真铡到演员身上。切草刀落下的铁器碰撞声吓得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旗帜拦着的上方,陈世美由低向高扬起一条白净的胳膊,并带着溅上去的血红颜色,剧烈地颤抖着,我吓得赶紧回过脸紧紧抱住母亲。
忽然,一种撕心裂肺、异常凄厉的喊叫声顿惊“四座”。定睛一看,是一个蓬头垢面狂抓乱踢的疯女人在喊叫。受到惊惧的人群站了起来,稀稀拉拉地离开戏场,而台上的演员全然不管台下的状况,继续咿咿呀呀地唱明公断的下半部“大堂见皇姑”。此时,我估计观音菩萨和龙王爷也未必有心情继续把这场台上台下互动的立体交响戏看下去了,他们大概也要离场,回庙里闭目养神了。
长大后,我问母亲那疯子是怎么回事,母亲说疯女人是麻峪村刘二家的闺女,是在日本鬼子把她瑶芝村的前夫杀头后吓疯的。她的瑶芝村的前夫叫胡眉年,是个抗日村干部,当时一起被杀害的还有四个人,都是瑶芝村的。
呜呼,我那可怜的父老乡亲们!
今年我退休了,庙戏中疯女人的惊叫声仍然在我脑中回荡。我仿佛看到观音菩萨流下了悲悯的眼泪,而龙王爷则怒目圆睁,长久地按着他那正义的剑……
文/武奋新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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