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里品出古巴的风味人间

漫步在斑驳的古城,

目睹热带风情的美女,

探究征服世界的雪茄,

但请不要忘记,

这里还有世界六大烈酒之一的古巴朗姆酒!

写下这个标题,我离开了电脑,为自己调了一杯鸡尾酒。把薄荷叶捣碎扔进杯里,加半杯冰块、小半杯甘蔗酒、大半杯苏打水,半勺柠檬汁、半勺蜂蜜,铺一层薄荷叶,插上半片柠檬,加一根蓝色的吸管——成了,亭亭玉立的一杯鸡尾酒横空出世。轻轻啜上一口,柠檬的酸,蜂蜜的甜,薄荷的香气……最关键的是,在冒着气泡的冰凉的琥珀色汁水中,有甘蔗酒惟命是从的辛辣。这是鸡尾酒的灵魂。

1. 古巴哈瓦那附近的甘蔗种植园。2. 隐藏在甘蔗地里的制酒机器。3. 体验操控运送甘蔗的老式蒸汽机车。4. 许多路边小店都可以现榨甘蔗汁。

眼前的这瓶甘蔗酒是从古巴带回来的,正宗的古巴朗姆酒。古巴朗姆酒,是古巴人的一种传统烧酒,以甘蔗作为原料的甘蔗蜜制得。转着这杯鸡尾酒,回味嘴里的酒香,必然想到古巴,想到那里的甘蔗田。

古巴的甘蔗,是由古巴的征服者西班牙人迭戈·贝拉斯克斯带进去的,甘蔗让古巴的土地有了甜味,它像乳汁一样,喂养了一代又一代古巴人,甘蔗和棕榈树一样,成为古巴人的思想图腾,所以有这样的名句:“Sin azucar no hay pais”(西语),意思是有糖就有国。

圣斯皮里图斯的甘蔗

到达古巴后,我们的摩托车队从哈瓦那出发,一直向东骑行,像一队循序渐进的大雁。甘蔗田是我们每天遇见的朋友。开始时,它们与玉米田、香蕉田、木瓜田轮番上场,就像轮番上场的绿色模特儿,直到我们进入圣斯皮里图斯省,突然间发现,田野上不再有别的绿,只留下一种,那就是甘蔗绿。是的,甘蔗一夜之间成了T形台的主角,波澜壮阔,独领风骚。于是,我们一头陷入了甘蔗绿的温柔乡中。

甘蔗的绿色,当它还是禾苗时,是一种带着泥土的、天真的淡绿,娇小的绿叶高高举向天空,仿佛是在進行最初的生命洗礼。已经长高长壮的甘蔗,是一种沉着的绿,绿得极有分量,似乎摸一下就能摸到一手的绿水,此时,它们的身体已经成熟,乳白的汗毛下面,膨胀起了青春的琼液,而且一天更比一天多。这样的甘蔗是田野上的主力军,它们一气呵成、顶天立地,如同巨大的舞台上的绿色帷幕,密集而紧凑,我们的目光根本无法穿透,看不见帷幕里的秘密,只有当风吹起时,这片帷幕才会微微摇曳,传来窸窸窣窣的纱裙声,仿佛准备向我们透露点什么,但风一走远,帷幕又恢复了神秘的模样。至于田野上的老甘蔗,它们的头发还是绿的,发型依然飘逸,但身体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挺拔,甚至变得有些驼背,穿了一辈子的绿军衣也脱下了,换上了棕黄色的老布衫,脚下能看到裸露的红泥土。

甘蔗婴幼儿时,就像满地滚动的春风,一路滚动着希望和梦想。甘蔗青春期时,就像蓬勃的爱情,分泌着甜味十足的荷尔蒙和情愫。老甘蔗呢,这是它最甜美的岁月,所以它看上去就像一杯调制好的鸡尾酒。之后呢?之后老甘蔗就被送去压榨了,全部的体液被调成了酒、制成了红色或白色的糖,它干瘪的身体变成了肥料,或者拿去发电。总之,它最初从泥土中来,最后又回到了泥土。

我,是不是看到了甘蔗的一生?

古巴处在热带雨林,甘蔗生长在无遮无挡的平原,气温高达40℃,哪怕是在早春。

碎石铺成的古老街道仍然有汽车通行,也可以乘坐马车观光。

民宿的老板拿出他的珍藏,准备给客人们调制朗姆酒。

海鲜饭绝对是这里最受欢迎的菜品之一。

在甘蔗田穿行时,我们和甘蔗一起,接受太阳最热烈的欢迎,甘蔗们神采奕奕,闪烁着含有糖分的光泽,而我们热得像煮熟的玉米,热气腾腾,恨不能把一身的外衣剥掉。

在这片热忱的田野上,总是看到干活的蔗民,他们戴着大草帽,有的在除草,有的在收割,有的在播种。我到了古巴才知道,甘蔗不是用花籽播种的,而是用蔗杆。将老甘蔗切成一节节,一排排放进田沟,铺上红泥土,甘蔗就种好了,经过施肥、除草、捉虫,甘蔗会越长越高,这样的甘蔗能连续生长5-10年,能收很多甘蔗。甘蔗着实是很慷慨的家伙。

我们常停下来喘口气,找一片有阴影的甘蔗地,躺倒在甘蔗的脚下。这时,导游路易斯会折断一支甘蔗,用他的铁齿钢牙咬掉外皮,一截一截扔向我们,如同向小狗扔骨头一样,我们也是叼起杆子就嚼,腮帮子动得像松鼠。刚折断的甘蔗渗着水灵灵的蔗汁,这种甜美而解渴的东西简直是救了我们的命。

运气好时,我们会遇到卖蔗汁的蔗民,他们守在甘蔗田边,用棕榈叶搭起小棚子,挂一个写着“Guarapo Frio”的牌子,棚里堆着很多的老甘蔗,还有手动的压榨机,卖甘蔗水的人砍掉根和头,就把甘蔗塞进了机器的嘴巴,哐当哐当摇几下手柄,甘蔗便从另一头挤了出来,就像挤牙膏一样。它出来时已经被压扁了,命比纸薄的样子。被挤出来的汁水是青绿色,散发着甘蔗的清香,一杯有二两重,我脸朝天,一口气倒下一杯,气也不换一下。队友中只有麦克不肯喝,他怕胖,他认为这一杯东西下去,他会胖得跟热气球一样,其实他有300斤,已经像只热气球了。

琥珀色的甘蔗酒

经过一些小农庄时,我们看到了数量不少的家庭酒厂,我们很奇怪,古巴式社会主义,依然实行着计划经济,怎么会有私人酒厂。路易斯向我们解释说,政府2008年起开始改革,居民可开家庭旅馆,农民可承包闲置的土地,并允许存在小型私人企业,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有一次,我们走进了一个家庭酒厂,观看他们制作甘蔗酒。制酒的活儿由男人完成,他们把甘蔗砍碎,放进锅里煮成糖蜜,滤去杂质后,放进容器蒸馏,糖蜜在蒸馏时结成了块,看上去像猪肉冻,然后用水稀释,100毫升水含糖10克左右,就达到了发酵的浓度,这时要添加酵母,然后密封发酵,发酵24小时后,酒精量会达到5-6度,相当于葡萄酒的度数,接下来进入成品的制作,如果想要浓香型的酒,继续发酵10天,再进行蒸馏,获得86度的初成酒,放入木桶贮存几年,便是琥珀色的甘蔗酒。如果想要淡香型的酒,发酵期要短,并进行长时间的蒸馏,能获得95度的初酒,贮存后便成为淡黄色的甘蔗酒。虽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但关于怎么做甘蔗酒,我的描述其实非常粗糙。

酒吧里,可以找到你想喝的各种地道的古巴朗姆酒。

酒吧里,可以找到你想喝的各种地道的古巴朗姆酒。

酒馆老板在帮客人调制莫吉托。

参观家庭酒厂,主人总要请我们喝甘蔗酒的试品,有浓的有淡的,有新的有陈的,我总是很好奇地尝一点,结果总是暴发咳嗽,差点把心脏咳出来。男人们喝得很开心,但路易斯只许每人喝半杯,怕他们骑摩托车时滚到甘蔗地里,男人们脸上是很不爽的表情,于是酒主人趁机卖酒,2年陈5块,5年陈15块,15年陈30块,当然,是美元。男人们花了钱、买了酒,这才开心起来。

入住田间蔗农家

我们白天在甘蔗林奔跑,晚上就宿在甘蔗地边的蔗农家,居住条件很差,既没空调也没热水,有时连床单也没有,睡在光溜溜的木板上,蜥蜴和老鼠却不少,它们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一晚上跑个不停。但与之弥补的是,这些人家都有甘蔗地,也有制酒坊,我们吃饭时,甘蔗水管够,甘蔗酒管够,大龙虾也管够,大龙虾是主人去海边采购的,每只2美元,卖给我们也是2美元。主人说,龙虾不算什么好东西,甘蔗酒才是。于是,男人们摇头晃脑地喝酒,把体态丰满的龙虾冷落在一边,于是我干掉了自己的龙虾,再去消灭他们的龙虾。结果,他们喝甘蔗酒醉了,我吃龙虾也醉了。

一家高级餐厅里,服务员观察着食客们享用海鲜大餐的表情。

有一次,我们住在一个叫桑亚的蔗农家里,他是个典型的古巴人,壮实得跟礁石一般,既会种甘蔗又会酿酒,他请我们看他的甘蔗地,折甘蔗给我们吃。桑亚说他的甘蔗是地球上最好的甘蔗,然后带我们看他的甘蔗酒。最好的甘蔗酒是海盗发明的,而他祖父的祖父的就是海盗,他得了祖宗的真传,他的酒是100%的海盗酒,所以是最好的。

听了桑亚的逻辑推理,大家有种势不可挡的劲头儿,品尝了他的海盗酒,我也尝了,又被浓浓的辛辣味呛着了。那天晚上,我们根本没法子呆在房间里——喝过酒后浑身发热,何况房间里本来就热,热得可以蒸馒头。于是,我们在身上涂了足以让蚊子中风的药水,一起跑到了院子里。周边都是甘蔗地,似乎能闻到清纯的甜味,甘蔗们甜甜地睡了,身体纹丝不动,天上是欲言又止的星星,静静地为甘蔗们盖上一层荧光。我们坐在星光下,面对甘蔗地,男人们喝着甘蔗酒,女人们喝着莫吉托。莫吉托是鸡尾酒,是用甘蔗酒调制的。我调鸡尾酒的手艺,就是那天晚上学来的,桑亚的老婆教我的。我不是酒徒,卻喜欢自己调鸡尾酒,边调边醉,似乎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那天我们一直坐到深夜,借着酒劲聊天,话题都离不开甘蔗酒。

大家说回家后要种甘蔗,把家里的空地都种上,然后酿很多甘蔗酒。英国人坦尼亚则诗兴大发,念了英国诗人威廉·詹姆斯的诗:“甘蔗酒啊,男人用它俘虏了女人啊,溶化了女人的冰心啊……”我在一旁敲着杯子为她伴奏。这时,路易斯伸开左手掌,问我们看到几根手指头,我们凑近去数,4根,问他还有一根上哪去了,路易斯说,他小时候每逢家里做甘蔗酒,他总是负责砍甘蔗,有一天一刀砍掉了一根指头。

“啊呀,可怜的路易斯,你把手指泡酒了吗?”男人们醉熏熏地嚷。

无论在哪个城市,五颜六色的复古老爷车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甘蔗酒最早叫火酒、太阳酒、海盗酒,后来才改为甘蔗酒,现在很多人叫它海盗的私生子,这么多名字,你们觉得哪个最好?”路易斯瞪着眼睛问。

“海盜的私生子!”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哈哈哈哈……”路易斯放声大笑。

酒是什么呢,酒是阀门,打开后,人放浪形骸。酒也是哲学,苦中作乐的哲学。

糖业博物馆里讲着过去的故事

那天,我们到达了维亚克拉拉省内的雷梅迪奥斯小镇,在一片甘蔗田附近,我们参观了糖业博物馆。在博物馆的传达室,我们喝了一杯草绿色的甘蔗汁。榨汁的是个健壮的年轻女人,她用的机器比蔗农的高级多了,是电动式的,呼隆一声就把甘蔗水挤出来了。她还请我们品尝糖蜜、糖晶、红糖块,我们每一样都尝了,都很甜,甜得我们不住眨眼睛,好像眼睛里进了糖水。

讲解员名叫莫妮卡,是一个胖姑娘,皮肤很黑。

莫妮卡带我们去博物馆,走得飞快,我们穿着骑行服,吃力地跟着。

莫妮卡带我们参观早期的制糖工具,砍刀、拉甘蔗的车、挤蔗汁的磨子、煮甘蔗的锅。这些实物岁数不小了,全都千疮百孔。这个展区还有一面玻璃橱窗,里面贴着当年奴隶们劳动的图片,有的在切甘蔗,有的在熬糖浆,有的在挨打,打人的举着很粗的鞭子。他们穿着破裤子,坐在甘蔗地上发呆,眼里空洞无物。我真的为他们难过。

接着,我们跟莫妮卡去了主展区,这儿横着一台年富力强的机器,是一条制糖的流水线,工作流程是这样的:首先用切割机切碎甘蔗,碎得像细石子,然后用搅拌机搅,搅得像浆糊一般,再用清洗机洗去杂质,边洗边把干净的糖水送往加热罐,进行高温脱水,把糖水浓缩为糖浆,最后抽送到煮糖罐,在真空状态蒸煮,直到糖浆起粒、成晶,工序就此完成。

在展区的一角,我们看到了一堆白糖的样品,它们洁白、高耸,如同美丽的雪山。我们伸手取了一点,轻轻放进嘴里,糖粒发射到了每一个味蕾。 糖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它给人愉悦,为人减轻疼痛,并慰藉苦涩的心。

看着这一堆白糖,我想到了田野上的甘蔗,想到甘蔗地上忙碌的蔗民。甘蔗不容易,蔗农不容易,每一粒白糖都不容易。

有一组数据,一支甘蔗从破土而出到收割,需要的年积温是5000-8000度,需要的无霜日是330天,需要的平均湿度是60%,需要的年降水量是1000毫升,需要的日照数是1100小时以上……至于需要多少蔗农的汗水 ,只能由甘蔗自己来清点了。

是的,甜美的甘蔗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知道了这一点,我再也不敢浪费一粒白糖了。

博物馆内有一个蒸汽机展区,停着十几辆蒸汽火车头,它们老态龙钟、正襟危坐,沉浸在对往事的冥思苦想之中。它们诞生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大多数来自美国,也有来自英国、俄罗斯和中国的。

在这些蒸汽机边上,有一片杂乱无章的荒草地,埋着一条身体弯曲的铁轨,正当我们要离开时,铁轨那头开来了一辆老火车,大脑袋冒着黑烟,哐当哐当,跑得既吃力又努力,后面拖着五六节车厢,装满了紫红色的甘蔗棍。我们吃惊地看着这个锈迹斑斑的东西,莫妮卡说,这是1920年代的美国蒸汽机,是唯一还在服役的火车,它刚从甘蔗地回来。

这时,火车停了下来,司机向我们招手,还呜呜地拉响了汽笛,可把我们高兴坏了,一起撇下莫妮卡向老火车跑去。路易斯说:“上吧,朋友们。”我们呼啦一下都抢着登上了火车头。

老火车头的地盘很小,简直像个老鼠洞,所有人都吸气踮脚,才勉强没把谁推下去,车头有很多管子罐子杆子这类东西,上方有只大水箱,下面有只大炉子,炉火烧得正旺,把所有东西烧得发烫,空气也发烫,烤得我们脸都红了。我站的位置正好在操纵杆边,那儿站着一个司机,是个蓝眼睛白人,脸黑得像涂了墨汁,他对我很和气,教我操作蒸汽机,一伸一拉一推,火车就“哐当”一声动了起来,再次颠颠地跑起来,我们发出一阵尖叫,激动得仿佛是坐上了宇宙飞船。野草中有一条黑狗跳起来追火车,并很快超过了我们,奔到离我们很远的地方,伸着舌头,不耐烦地等着。我想,它一定是每天都来和老火车赛跑,而且每次都赢。

走完整个博物馆后,莫妮卡把我们带进一个房间,这里挂着古巴国旗,有很多奖杯,还有一组人物图片,他们是何塞·马蒂、菲德尔·卡斯特罗、切·瓦格拉等。

在这个庄严的地方,莫妮卡做了总结性的讲解。古巴在15世纪有了甘蔗园,16世纪有了制糖厂,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殖民者用甘蔗糖、甘蔗酒与海盗做交易,让海盗去非洲抢掠奴隶,于是古巴就有了奴隶。奴隶们种甘蔗、收甘蔗、熬甘蔗糖,受庄园主凌辱,很多人死在了甘蔗地上,古巴的制糖史,就是黑暗的奴隶史,充满了奴隶的血泪。19世纪末,古巴打响了独立战争的枪声,大家并肩作战,推翻了西班牙人400年的统治,获得了自由和独立。20世纪中期,菲德尔·卡斯特罗的革命军推翻了独裁政府,古巴才获得了真正的解放……

在纪念品店里,莫妮卡请我们喝果子酒,大家喝了酒,还买了雪茄和香烟。对了,我开头写到的甘蔗酒,就是在这里买的。那天我还买了一袋白糖、一袋红糖,统统带回了家,现在,它们都待在贮存柜里,我没舍得吃。

比兰镇的名人

在古巴的奥尔金省,有个叫比兰镇的地方。比兰镇出甘蔗,也出了一个大名人,他就是菲德尔·卡斯特罗。菲德尔·亚历杭德罗·卡斯特罗·鲁斯,(Fidel Alejandro Castro Ruz),1926年8月13日生于古巴奥尔金省比兰镇,古巴政治家、军事家、革命家,革命领袖,古巴共产党、社会主义、古巴武装力量的主要缔造者,被誉为“古巴国父”,是古巴第一任最高领导人。2016年11月25日去世,享年90岁。

我们到达比兰镇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卡斯特罗的甘蔗园。

卡斯特罗的老家没有围墙,但站着一些警卫人员。园子里种着芒果树和椰子树,树之间穿梭着牛和马悠然的身影,草地上跑着无所事事的鸡,一群小羊羔在坡上咩咩乱叫,仿佛在寻找它们的妈妈。在园子的正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小学校,名叫“卡斯特罗小学”;在园子的深处,我们看到了卡斯特罗的住宅,是两幢黄色的小楼,一幢是卡斯特罗出生的地方,后来被一把火烧了,现在这个是仿造品。另一幢是火烧后建起的住房,卡斯特罗在这里度过了少年时代。楼房是个高高的吊脚楼,每间房都是既宽敞又通风,从地板到家具,都是上好的古巴红木。除了枪、军装、照片,似乎没什么华丽的装饰品,但卫生间很高档,男女分室,抽水馬桶,贴着彩色大理石,挂着西班牙油画,能看出这家人的文化取向和富裕程度。

卡斯特罗的父亲叫安赫尔,是个西班牙士兵,退伍后在古巴定居,成为甘蔗园的普通劳工,因为勤劳肯干,他被提升为工头,积累了钱财后,安赫乐在比兰镇买了1000多亩甘蔗地,自己当起了庄园主,与比他小30岁的女佣生下了菲德尔·卡斯特罗,菲德尔15岁时,父亲才与他母亲正式结婚。菲德尔有4个姐妹、1个弟弟,弟弟就是劳尔·卡斯特罗。菲德尔和劳尔的小学是在甘蔗园里读的,他们父亲创办“卡斯特罗小学”,并请来了最好的教师。菲德尔从父亲的小学毕业后,在天主教学校念完了中学,然后从哈瓦那大学获得了法学博士。菲德尔从小聪明好学,性格叛逆,他同情黑奴,与他们一起吃住、一起收甘蔗,因此与父亲发生了巨大的冲突,他甚至还领导家奴造反,直接反抗亲生父亲。

菲德尔身上的血性,是在父亲的甘蔗园里炼成的,他崇拜何塞·马蒂、玻利瓦尔、圣马丁这些拉美英雄,他的理想和抱负,就像甘蔗地的甘蔗一样蓬勃生长。1953年7月26日,菲德尔·卡斯特罗起义,带人攻打蒙卡达兵营,力图推翻独裁者巴蒂斯塔,但以失败告终,卡斯特罗被捕后,发表了著名的辩护书《历史将宣判我无罪》。1959年1月8日,菲德尔·卡斯特罗再次起义,和阿根廷人切·格瓦拉一起,推翻了巴蒂斯塔政权,建立了革命政府。1961年4月17日,美国制造了“猪湾事件”,卡斯特罗镇定自若,和切·格瓦拉一起,坐在坦克里指挥战斗……据说,菲德尔·卡斯特罗在世时遭到了638次暗杀,人们称他为“不死鸟”。

离开卡斯特罗家的宅区,我们去了他家之前的甘蔗地。那片甘蔗地很大,墨绿色甘蔗滚动着波浪,像一片深重的海洋。

我们在甘蔗地上看到了三幅画面:一幅是几十个蔗农在收割甘蔗,他们挥着大砍刀,把甘蔗一片片砍倒,田野里弥漫着甘蔗的甜水气;另一幅是一辆收割机、一辆卡车在并肩工作,收割机沿着甘蔗地的边缘,一边推进一边举着长臂,把切断的甘蔗倒进卡车,尘埃满天;还有一幅畫面,远处有条铁轨,停着一列冗长的柴油机车,很多人在那儿忙碌,把收割下来的甘蔗装上去。

在这三幅画上,所有人都手脚不停,并且笑容满面。那是浸了糖水的丰收的笑容。我又想到了菲德尔·卡斯特罗,当年他跑出甘蔗地,拿着枪杆为古巴人争取独立和解放,是不是就为了看到这样的画面?

卡斯特罗是个复杂的人物,恨他的人咬牙切齿,爱他的人一心一意。你到了古巴就会看到,到处有他的图片和语录,他总是穿着绿军装,与战友切·格瓦拉站在一起(切·格瓦拉,阿根廷人,医师、作家、军事理论家,也是古巴革命的核心人物)。

在古巴,当你提起菲德尔·卡斯特罗,很多人会举起拳头说:“我是卡斯特罗!”卡斯特罗奉献了一生,为古巴人做了很多事。不过,面对如今靠票证过日子的古巴人,或许他的后人还需要努力做得更好一些,但在我眼里卡斯特罗是个英雄。

我的杯中酒越来越浅,翠绿的薄荷叶沉下去了,但似乎酒香更浓了,盯着杯底的棕色液体,我仿佛又看到了甘蔗的倩影。甘蔗是禾科,是一株草罢了,但它能煮酒煮糖,还能缔造英雄,着实是一株迷人的、不一般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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