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发还嘣子(古蔺方言小小说)
卖猪肉的黄大发脸红筋胀十分冒火,从菜场到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卷人(骂骂咧咧),进门后还在吼:你阿妈,今天咋个啷倒霉,遭他收拾了,罚了我好几大百,还要我停业整顿两个星期,算起损失来就是好几大千。找机会我不出这口恶气才怪。
跟在老公屁股后头的婆娘也红着眼说:怪只怪你大嘛嘛的,喊你藏到掖到点,你说除了我和你哪个都看不出来,这下安也了哈,碰到啄啄没有唦?
原来黄大发把在乡下收的一腿病猪肉夹在好肉当中卖,被工商部门市场管理员小王给抓了个现行,难怪两口子气愤难消。
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进了门的黄大发喜形于色地对坐在沙发上一边往桌子上吐着葵花壳一边看电视的老婆说:机会来了,这下我可以对王市管还嘣子(报复)了。
“咋个还?”老婆吐了口葵花壳仰着眉头问。
“王市管的老汉儿王运亮今天下午咪咯儿(过世)了”,黄大发回答。
“莫非你要先送他一笔大人情,再去抖他的短短?”
“这个淘神费力的,干不得﹗出了钱还不一定收得回来。我要叫他出芝麻(出钱),出几大万,出得他心子把把痛。不给你说了,我要出门,一会儿回来再说。”说完,黄大发换了件干净衣服,拉开门,噔噔噔一阵风就下了楼。
一两个钟头后黄大发回转家门就说:整实在了,等着看名名堂吧。
老婆说:啥子名堂哟,说得我云头雾头的。
“我去了趟粑粑垇,见了乡下的老街坊、我叫他幺舅、那个人称牛大仙的老吧子。我让他想法让王运亮老头多停丧几天,你晓得的,牛大仙是这一转手艺最高的科学家唦,王市管不找他,找哪个?我给牛大仙说王家很有钱,不趁这个时候多整两个麻麻,哪个时候才整?他起先还装起装起的,还说干他们这一行当的,要讲啥子职业道德,主家找到,要根据死人与正孝子的八字来排,不可乱来。我和他吹了一会闲条,从他递过来的中华烟,我就判定他会按我说的办的,不信,你就等着看效果。”……。
王老先生的丧事已进行到第四天了,打鼓、打锣、带帮腔的几个小道士声音干涩,中气明显不如开场的起初两天,只要师傅不在场,他们的嘴里就会叽里咕噜有一声无一声地念着,不晓得在念些啥子东东,那个负责上香的老头悄悄对众人说:念啥子﹗只有我才听得清楚,他们念的是,“主家不贤惠哟,一天一包烟都不给了哟……”。
磕头作揖的孝子们脸色灰白,头发蓬乱,有气无力地应付着法事。
有来宾发言:这个道场要拖好多天啊?
有人回答:好多天﹗这才来了三分之一,要再下个周才有安葬的日子。
“这样长的日子,一般的人家是趟球不起的,既费精力又费马达,找科学家勾兑哈儿唦,我晓得的,是可以演化的哟﹗”来宾感慨道。
“主家找过了的,牛大仙说看了黄道,横看竖看都不得行,张天师来,看掰得转不?”又有人插嘴。
听着议论的人们都摆摆脑壳,……。
黄大发灌了两口黄汤后的脸红润润的,在自家客厅里度着步、深吸了一口烟、摇头啄脑地嘟着嘴唇吐出一串烟圈,看着大大小小的环说:王老头儿的丧事从最低的价格算起一天要花费七千元左右,一天七千,四天就是二万八哟,还早,哈哈。
老婆在厨房里忙着洗菜、切菜、炖鸡、蒸扣肉,伸出头来说:干扎劲,挣得到两文才算干得。喂,儿子就只是我的吗?快来帮忙,我一个人忙不赢。
黄大发说:女人就只晓得呱喳呱喳的,挨整的挨个时候,你干筋火旺的干啥子呢?……
“咚咚咚”有人敲门,门开了,一个穿皮夹克、牛仔裤、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的小伙子背着包站在面前,老婆一把拉着他的手说:幺儿,路上辛苦了吧,快去擦一帕,一会儿就吃饭。
儿子说:路上吃了的,还不饿,我出去耽搁一下。说完放下包、点上老爹递过来的烟簌簌簌一溜烟就下了楼。
儿子走后,黄大发溜下楼去买烟,过了两袋烟的功夫后打道回府,掀开门就嚷:黄了,黄了。
老婆问:打惊打张的干啥子,啥子喊黄了?你不要嘿(吓)我哟,今天上午卖的肉是新鲜的唦。
黄大发恶暴暴地说:哪个跟你谈肉哟,刚才听小区里的蔡大妈讲王运亮老头儿发丧的日子定在明早十点。
“咋个日期又改了呢,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整呢?牛大仙吃了啥子药翻篇儿(变卦)了?”老婆很诧异。
“锤子大爷才说得清楚。”黄大发把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几戳戳说。
“我就说得清楚。”不知何时儿子已进了门,边换鞋边说。
“门也不关,在楼下就听到你们说的是啥子了,王家的丧事让你们为难了,不晓得该不该去赶人情嗦,你们了解到啥子情况了哟?好,怪我没有给你们交底,现在我就给你们说清楚” 。儿子的话让黄大发和老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次回来,除了回家看看,主要就是来看一眼我未来的老丈人王运亮,他的幺女王岚同我在广东一起做生意已经两三年了,也好了两年了,老头子晓得这回事后,为这门亲事怄气而生了病,后来终于答应了,可人已经不行了,王岚先回来经佑(护理)了个多月了,昨天打电话叫我回来一趟,见了面才知道她的老汉儿已经过世了” 。
“你咋个不早说这个情况呢?”黄大发和老婆异口同声地问道。
儿子端起桌上的茶盅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继续说:“我咋个晓得干得成干不成呢?人情我已经赶了一万块,你们要去送多少才合适,你们看着办”。王大发与老婆对望了一眼,一时不晓得如何搭话。
儿子话锋一转:听王岚讲,她老汉儿的丧事要拖十多天,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估计是挨棒棒了,我立马去找大仙,我懂这当中的名名堂的,不外乎是想多敲几个钱,我对大仙说,麻烦你重新定哈儿下葬的日子,他问,你是哪个?我说是王家的姑爷,他说我和你家老大定的是改不了的”。黄大发此时看到儿子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儿子在桌上“啪”地拍了一巴掌说:我就对大仙吼道,你认不到我,我还认得到你,说个锤子,改得了改不了都要改﹗你晓得我是哪个不?我是黄黑崽。日期就定在明天,至于哪个时候恰当,你看着办,出了问题你负责。他一听我就是头几年在城头爱耍横的黑蛮子,吓慌了,急急巴巴地说我再算算,我再算算。啥子是真的嘛?神仙都怕恶鬼,哼哼,……。
儿子一席话让黄大发和老婆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正不知如何表情时,儿子的手机响了,接听完电话后,儿子撂下一句话:今天晚上的大夜,我忙我先走了,你们稍后也来坐坐。
儿子走后,黄大发问老婆:喂,要去坐大夜不呢?
老婆说:你的脑壳发况了吗?不去,你还要不要儿媳妇儿?
黄大发又问:送多少才合适呢?
老婆说:三两千,你还拿得出手吗?
……
(本故事纯属虚构,切莫对号入座)
作者 | 野山
精彩尽在此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