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水深火热”的职场经历

偶遇多年不见的老陈,出于习惯,我称谓他陈主任。他笑着,露出长长的牙,这牙,仿佛是他区别于其他人的明显标志。出于习惯,他还是称谓我小颜。

我和这位陈主任,多年前,在一起共事过一年,最后不欢而散,没想到多年后还能笑着打个招呼。时间的确是最好的稀释剂,可以淡化所有浓烈的情绪。

(一)多年前,我休完产假上班。为照顾孩子,想着调到离家近的单位。原来的单位离家远,这两个单位都隶属一个局。冒出这想法不久,局里就下了面向整个系统招文秘人员的通知,只招一人,方式是考试。

当时我还窃喜,以为这是“人困就有枕头递过来”的好事。写作,感觉还算是自己比较擅长的。再说在这之前,已经在当地报刊陆续发表过文章,这也算最有力的加分项。

为更有把握,打算给办公室负责文字材料的陈副主任打个电话,旁敲侧击打探点信息。身边同事好心提醒:别给他打电话,他那脾气性格,不好说话。你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不把你数落一顿就不错了。

而我,初生牛犊,不谙世事,也不听人劝,还是按照自己心意给他打了个电话。谁知电话那头语气相当友好,甚至还能听出他带着笑意在夸奖我:你发表的那些文章我基本都看过,文笔不错,现在系统就缺你这样的复合型人才。

哈哈,竟然给我戴了顶复合型人才的高帽。女人爱听好话的毛病,让我顿时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和谢意。

接下来的考试,内容是两篇文章。一篇长文,论述基层分局在目前工作中发挥的作用。一篇短文,就是根据命题,写篇简讯。评卷老师有三名:报社编辑、上级局办公室主任、陈副主任。

最后我成绩第一名,调到办公室,和陈副主任一起,负责文字材料工作。

(二)这个陈副主任,大学毕业,长年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瘦高个,看到他,总让我联想起古代阴柔之气十足的秀才。

办公室正主任,姓杨,年过而立之年,却依然是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形象,待人随和,在领导和同事之间人缘极好,和陈副主任形成强烈对比。

我上班第一天,杨主任耐心嘱咐我:办公室工作不好干,你又太好说话,别怕得罪人,工作中一定坚持原则。你谁都不想得罪时,往往谁都不会领你的情,相反觉得你软弱可欺。

非常感谢杨主任教导,谨记他的话,让我以后职业生涯中少走了弯路。

杨主任把我和陈副主任安排到一个办公室,并做了分工。我负责每期信息报道和简讯编写,以及文件的上传下达。陈副主任负责工作总结、领导讲话和所有文字工作的把关。

这时陈主任不乐意了,意思是自己也算主任,再说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习惯了,建议把我安排到安放复印机的那间小办公室,这样我也是单间。用他话说,有利于各自写材料。

杨主任征询的目光看向我,我马上表态:我怎么着都行,我就去那间有复印机的办公室吧。

我的办公室大约有六七个平方,这么小的空间,安了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桌,两张单人沙发和茶几,还有一台笨重的老式复印机。空间小没关系,关键是一启动复印机工作,满屋子难闻的气味。虽然是在冬季,我不得不整天开着窗户。

工作环境在我看来真的无所谓,把工作干好,才是关键。

说实话,以前我没有接触过公文写作。虽然上学时学过,但写出来的东西总是带着那么点文艺气息,用陈副主任话来说是学生气。为了改掉我文笔里的学生气,没事就阅读以前的材料。这些材料都是出自陈副主任一人之手,不得不说,写得确实很好。语言流畅、平实、简洁,立意紧扣各级工作要求和思路,表述清晰。

有时候,陈副主任会让我帮忙给他查文件。那时候还没有大数据,在他写材料过程中需要以前年度的数字资料,很多就需要从纸质资料翻找。每当这时,大概是他最为骄傲的时候。因为他能精准记得哪个数据在哪一期的材料里。当我用膜拜的语气夸赞他时,他总是笑得露出满嘴长长的牙齿,他的牙齿,怎么会比普通人长那么多呢?看到他笑我就想笑,因为他的牙齿。

不得不说,陈副主任擅长的东西真多,有时就想显摆一下。不过确实也有显摆的资本,材料写得好,钢笔字体尤其优美,另外还擅长临画。一幅画,无论风景画还是人物画,他对照着原画,用一支铅笔,临得惟妙惟肖。

但凡有点才华的人,是不是就有点恃才傲物?我感觉陈副主任是这样的。总感觉自己一身才华,谁的工作都不如他干得好,经常隔空指点其他科室的工作。这也许是他与其他同事不睦的另一个原因吧。

而最初,我和陈副主任相处还算融洽。我敬重他的才华,对他恭敬有加。他大概也很享受我对他尊崇的态度。虽然没有对我这个写材料的“新人”发挥“传帮带”的作用,但也没有在工作上为难我。

不过,他的办公室除了我,好像还真鲜有人至。其他科室同事,好像总是绕过他的办公室去别的科室,从来没有谁路过然后进去坐坐。

相反,我的办公室到时常有同事姐妹过来聊个天,说会话。而每次陈副主任总是借复印东西之名来我办公室,阴沉着一张脸,然后安排我去干这个干那个。同事见状赶紧起身开溜,时间一长,我的办公室也成为人迹罕至的禁区,哈~

不过我也不以为意,办公室就是工作的地方,不让聊天串岗也是对的。再说我也得专心学习怎么写材料。

我感觉不论干什么,要么不干,要干就用心干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最大努力做到精益求精。

因此经过一段时间学习,我的简讯、通信报道之类的短文写得还算不错,经常被上级局刊登、采用,这可是作为办公室年度考核的加分项目。当然,有时偶尔还能挣个几十块钱稿费。

(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副主任开始对我摆出一副冰冷的面孔,像对大多数同事那样的眼神和态度。

开始我还揣摩,我哪里做的不对吗?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他,只有埋头把份内工作干得更好。

可后来,他经常会因为我办公用品发放频率高、发放数量多、复印机没维护好等类似小事当面质问我,有时还当着其他同事的面,高声诘难,让我感觉很难堪。

在办公室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心情越来越抑郁,后来发展到每次上班前就焦虑、甚至恐惧,在家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家人吵。可以说,这一年时间,我经历了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找茬、甚至办公室语言暴力。经历了二十几岁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水深火热、心理煎熬。

有一次,一个基层分局提前半年完成全年任务,局长亲自点名让我去一趟,回来写篇报道上报上级局。我一天之内把所有工作做完,拿出稿件让陈副主任过目,他如果觉得没问题,就可以上报和刊发了。

谁知等我把写好的纸质稿件呈给他时,他一下子给我扔了回来,冷冷地说:局长让你调研让你写,你拿给局长看去,不在我工作范围之内。我较真地问:你不是负责文字材料的主任吗,你不得过目把关吗?他一下子恼怒了,嚯一下子站起来:我怎么把关,你这样的材料,根本就不过关!

我很想说,你根本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就不过关了?可是年轻,被他盛怒的样子也吓到了,赶紧拿起稿件离开。然后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抹眼泪,局长让尽快上报、刊发,可陈副主任又这副态度。

隔壁杨主任大概听到陈副主任刚才的怒声,也能猜到怎么回事。到办公室看我,然后建议我直接拿给局长看,局长说行就上报刊发,不用经陈副主任过目审核。

结果局长对我写的报道非常满意,回到办公室我先是上报给上级局,然后准备明天刊发,因为已经快到晚上下班时间。可是刊发环节得向陈副主任要发文字号,为了不影响明天一天的好心情,决定还是今天和他要到发文字号。于是,我又硬着头皮走进他办公室,说局长同意上报、刊发,请给我个发文字号。

我话音刚落,陈副主任把手中的文件重重摔在桌子上:要什么发文字号?你写得那样的东西能作为正式发文在系统上下刊发?

我这次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高但很有力地说:是局长让我上报、刊发,你如果对我工作不满意,可以告诉领导,但你不能以各种理由阻挠我工作。

说完我转身走了,管他明天什么风暴,先回家。留下办公室独自咆哮的陈副主任。

这件事后,我和他的关系彻底僵了。

然后到了年底,我被评选为上一级巾帼建功示范明星。我把自己材料准备好,从邮件传给陈副主任,可他居然没给上报。上级局每次催要材料都是打他电话,而我完全不知。因为没有按时提交申报材料,我没有获批此荣誉称号。

这件事后,我彻底不想在办公室待下去。因此和杨主任汇报了想法,主动要求回到原来单位,虽离家远,但心情好。

(四)后来人员调整,我没有被调回原单位,而是调到了其他科室。杨主任提拔进了班子,陈副主任没有转正,在负责文字材料基础上,作为副主任主持办公室全面工作。为此。陈副主任又是一番上窜下跳。

我调离办公室一月有余,听说陈副主任病了,ai症,不过好在是早期。

听闻此消息,又联想到他动辄就和别人翻脸吵闹的个性。心想也许他是因为身体病了,出现机体功能失调紊乱,所以导致那样的个性。也许正好是他这样的性格,导致他生病。不论怎样,但愿他康复后能有所改变吧。

后来痊愈出院,他真的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终日板着一张脸,主动请辞了副主任一职。主动要求到偏远单位,以健身养生为生活主要内容。闲暇时间参加社区公益活动,还资助了两个贫困儿童。

后来有一次,他专门找到我,和我道歉。说在一起工作一年没少难为我,请我别放心上,请原谅,那是因为自己身心都病了。

我淡淡说:过去的事,早忘了。是啊,每天开心的事那么多,还想过去烦恼的事干什么。无论经历什么,都是应该经历的。只愿我们回首往昔,感觉没有愧对别人,没有辜负自己,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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