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我与“八二” ||吴波

今早，读了《清江浦人家》公众号推送的《漫话“八二”》一文，看到文题，咱们老淮阴地区（今主体为淮安市）人立刻就知道，这文章讲的肯定是“八二医院”。我也一样，看到题目，想到八二医院，立刻就想阅读下去，想看看作者怎么样写八二医院、与八二医院有什么样的故事。

漫话“八二”||王正明

读完，对八二医院的历史了解收获很多，也让我打开记忆的闸门，更多回忆起自己与八二医院的一些过往经历来，有欢乐，有疼痛，有感慨，也有伤害。

我是1986年从乡下外公家回到淮阴城里淮海菜场边市建新村父母身边上学生活的。那时的我们，有个头疼脑热，或者不小心摔破擦伤，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城市里，几乎没有药房，更没有小诊所，只有厂里的医务室或者厂办医院，大医院也仅有数得过来的几家：淮阴县王营镇地区医院（一院）、二院、精神病院（三院）、传染病院（四院）。像我母亲和我们姐弟这样没有城市户口、也不在工厂大院“管着”范围内的城市“黑户口”人员，如果不是病痛特别严重或者受伤厉害，是绝对不会去医院看病的。

相比其他几家大医院，我倒是很早就知道八二医院。因为父亲有个表侄女，我们喊她为大姐，家就住在八二医院后面自建的民房里，她和我们家走得比较近，我们和大姐也十分亲，星期日或者寒暑假不上学，以及过年过节有时间，我和姐姐都会去大姐家玩。我们姐弟从淮海菜场向北走到“堆上”（今健康东西路）向东，顺着健康路走，到八二路口拐向北，就看到八二医院的大门了，那是普通常见的大门，中间两扇大铁门总是关闭着，两边各有一扇小门开着（这处大门现在仍在）。看到八二医院，看到穿绿军装的解放军，我总是十分激动，那时的我最崇拜解放军，也喜欢一切关于解放军的东西：五角星军帽、绿军装、军水壶、黄书包，我都有，有的是当过兵的大舅给我的，有的是在汇通市场买来的。我甚至知道“八一”是建军节，是解放军的节日，那么“八二”是解放军的医院就十分正常了。八二医院西围墙处的这条南北路，自然就叫八二路，那医院围墙是高高的砖墙，明显高出周围房屋不少，墙脚有护墙的水泥坡道，从墙脚到地面斜坡大概有近两米长。这是我儿时的“乐园”，每次走过这儿，我都要冲上坡道，再倾斜着身体跑几步，再被迫冲下来，然后再冲，再跑，再下来，一遍遍玩，从不疲倦，一直跑到八二医院北围墙处，是个巷子，巷子向东，八二医院北围墙依然是这样的护坡，我可以继续一路冲，一路跑，一直冲跑到巷子最里面，就接近大姐家了。儿时的那八二医院围墙护坡好高啊！高到让我每次冲上冲下，都觉得是十分刺激惊险的，让我玩得不亦乐乎；今天，骑车经过八二路，八二医院有一段围墙坡道依旧，却显得那么矮小，矮小到让我怀疑童年的我是多么的渺小。八二医院围墙外的坡道，是我童年如此欢乐的记忆。

我第一次去医院，去的就是八二医院，原因是我的顽劣或者说是“干坏事”：大概三年级左右暑假，我迷上打电子游戏机，我偷拿母亲钱箱里的零钱到位于原立体电影院售票处开设的电子游戏室里打游戏时，被从清河浴室洗澡回家路过游戏室顺便进来“察看一下”的父亲抓个正着，父亲揪着我的耳朵拖我回家，抄起扫帚柄子就是一顿“栓”（打），棍子栓我身上时，我身体一让、头一“坑”（低），棍子正好栓我头上，扫帚柄子上恰好有根铁钉子，把我的头栓破了，血直淌。母亲看到，十分心疼，把父亲一顿臭骂，然后让父亲带我去八二医院“绞针”，父亲也是心疼，骑着凤凰自行车，后面背着头上裹着布条的我，一声不吭地往八二医院骑去。到了医院，看了医生，里面穿军装、外面白大褂的医生为我头上消了毒，就开始缝针（恰好我剃的光头），很疼，但我也是一声不吭，因为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这是我对八二医院疼痛的记忆。

后来，大概1990年，我的姐姐因为过马路时被卖冰棒的自行车撞倒，额头缝了几针，去的也是八二医院；我在淮海路健康路上，看到一些交通事故，受伤的人也是被送进了八二医院；在淮海菜场，摊贩之间的纠纷争斗，被打伤的人，也是去的八二医院，包括我最熟悉的卖藕叔叔，就是因为清晨摊位争端，被对方用小秤砣砸伤脑门后直挺挺倒地，后脑勺着地，摔得不省人事，送到八二医院，最终没治过来。我以为，八二医院就是和受伤治疗有关，从没想到有一天，我的父亲因为生病住院做手术，会住进八二医院，我会陪护在父亲病床前。

1985年前后，父亲从新疆调回淮阴，我才第一次真正见到了父亲，我很怕他，尤其怕他那双十分严厉的大眼睛。我对父亲很畏惧，父亲也一直不大待见不大喜欢我，我们父子关系一直比较紧张。父亲童年少年受过很多罪，身体不好，记忆中刚调回淮阴不久，就因为肾结石病住过医院，但是父亲选择保守治疗，没有做手术，每天凌晨依旧骑三轮车去新民路市场为母亲“拿菜”（批发），十分劳累。1984年底，父亲最终累到了，去八二医院检查，肾病很严重，医生要求住院做手术，父亲不得不住进去了。那时，我正上初三，父亲做手术时，我们期末考试，考完后，我放了寒假，正好有时间，母亲要在菜场继续卖菜，姐姐要做各种家务，所以，就是由我一个人在医院里陪护父亲。我为父亲端屎端尿，我喂父亲吃饭喝水，我听父亲一切要求，我听父亲和我说话，我整日在父亲病床前，十几天过去，我和父亲之间的“坚冰”融化了，我真切感受到父亲对我的爱。啊！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我至今都记得八二医院的病房啊！今天，只要骑车经过八二医院门前，我总会张望一眼，心里回忆起我和父亲在病房里的相处，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只是，美好总是短暂，那年春节前，父亲出院回家，然后休养，然后上班，我也变得更加努力，一举从三中考上清中高中，父亲对我特别满意，逢人就夸；但是，“美好”仅延续了这么短短半年时光，当年10月，父亲病发，肾癌晚期，住进市二院，一个月后，11月5日，离开人世，年仅46岁！今天，我看到、想到八二医院，就想到父亲，想到父子共处的那短暂时光，心底无限感慨！

1998年秋，父亲去世满三年后，我考上了大学，姐姐出嫁了。姐姐嫁的人家，就在八二医院后面表姐家相隔几排人家，也是表姐介绍的。我于是又一次次走过八二医院的围墙，走过那护坡，偶尔还会冲上去跑两步，一直走到姐姐家。姐夫家这一片自建民居叫做拥军新村，姐夫的父亲是军人出身，姐夫也当过兵，我就想，这拥军新村就在军队医院八二医院后面，可能很多住户都是当过兵的人家？那真是名副其实。拥军新村隔一条军营路，北边就是八二新村，还是和“八二医院”和解放军有关。我曾经住在淮阴区淮涟路边上，上班骑车总是经过姐姐家这儿，或者因为有事，譬如外甥过生日，要到一起吃饭庆祝去姐姐家，我就经常经过八二医院，我就有各种回忆，各种感慨。2016年前后这片居民区拆了迁，此时八二医院因为各种原因，在老百姓心目中已经不再是最好的医院之一了，我想我恐怕与八二医院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然而，命运总是会与人开各种玩笑。2017年6月，女儿刚参加完小升初毕业考试，我们夫妻都还上班的时候，她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拿分数条，在健康西路勤政路口附近公交站台下车后，穿过马路，被一辆出租车撞倒！我接到电话，电话里，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语言表述十分急迫，说女儿伤得比较严重。我骑着自行车拼命往八二医院赶，进了急诊室，看到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女儿，真是极其心痛！什么也顾不上，按照医生要求，赶忙办理住院手续，拍片子，检查，医生给女儿清理伤口，先缝合，缝了四五处，总共几十针，我和妻子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心疼无比，却丝毫没有办法；缝合的女军医，技术十分精湛，还边缝边安慰我们夫妻，让我们心里稍稍平稳了些。片子拍出来，脑出血，出血量还比较大，八二医院医生要求立刻安排手术，让我们夫妻签字，然后已经做手术各种准备。我和妻子实在是慌乱啊，我们不敢想女儿做开颅手术是怎样的情景！想之又想，我们没敢在八二医院做手术，找来救护车，将女儿转院至一院，经医生全方位诊断，选择保守治疗，经过一个暑假两次住院30多天的治疗，女儿逐渐痊愈，正常报名上了初一。因为如此痛苦折磨经历，每当我经过八二医院新大楼门前，我总会想起女儿遭遇车祸后那伤痛的模样，一想起，依然心有余悸。医院，总是给人以各种“伤痛”，伤痛之后，是诸多难忘的记忆。

今日，因为军队后勤系统的改革，八二医院已经更改了名字，但是，“八二医院”依然在那儿，依然在为解放军战士和淮安百姓服务；“八二”的名字，依然留存在淮安人的脑海里，因为，我们都有自己的“八二”记忆，可能是伤痛，可能有喜悦，可能五味杂陈，也可能永生难忘！

作者简介

吴波，男，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教师，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教学工作之余，热爱文字写作，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逾百万字，有多篇文章收录进各级各类书集，多次在市级以上征文中获奖。2017年9月，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由团结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2020年10月文集《清江浦家常饮食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