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陪伴缺席,永远都痛
昨天吃饭时突然感慨,我的母亲没有花过我一分钱。无以言说的悲伤从心底泛起。
陪伴缺席,永远都痛
文/张亚凌
平心而论,在这个世界上我亏欠最多的,是我的母亲。
少女时代的母亲能歌善舞,且家道殷实,幸福得像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儿。似乎是1961年,母亲就读的大荔师范下马了,她回到家不久遇上了我的父亲,想着社会可能永远这样了,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学校继续读书了,就成了家。
我有记忆时的母亲,角色比较尴尬——民办教师。黑板上漂亮的粉笔字,坐在草垫上纺棉花很是利索,扛起锄头一人占几行,踩踏缝纫机时喜欢哼歌儿……相较于身边的婶子们,我的母亲几乎是全能的。
大个儿,清爽,能干,这是儿时的我对母亲的记忆。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小的我一直觉得父亲配不上母亲。好在作为农民的父亲喜欢看书,晚上总给我们讲《说岳全传》《杨家将》《水浒》等等,如此以来,似乎又贴近了母亲。我对文学的喜欢,不是受惠于有知识的母亲,而是来自于每晚父亲的炕头分享。神奇的是,几十年,自家的牙也有咬了自家舌头的时候,可我的父亲母亲从来没有吵过架,任何时候都是高度一致,竟然也看不出谁更有话语权。从这点来看,他们或许又是很般配的。
只是后来中风击倒了母亲,落下了半身不遂不再利索。那年,她54岁。也一直不能接受母亲去世时的年龄,总觉得她就没有过晚年。
母亲半身不遂后,曾想给她洗澡。母亲不允,说自己行。不愿意让我看到她松弛邋遢的样子。母亲一直很自尊。如今再次忆起,很是伤感:亲亲的母女,我都不可以触摸您的无助?生命应当回流,您照顾婴孩时的我,我抚慰衰老时的您。
帮她洗头,母亲倒不反对。于是我老拿头发说事,将母亲当成一个无知的小孩来唬骗,全是自己的想当然。拔一根母亲的白发,拔一根自己的青丝,而后对比,再进行各种批评:看,您不多吃蔬菜水果,不锻炼,看您的头发多硬,多没营养。您吃的,连头发都决定……
母亲就那么笑着,看着她的傻闺女演独角戏。
只有当我要离开时,她才有点着急,说再呆一会,进城的车迟早都有,半个小时一趟。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过不了几分钟,又会说得走了。母亲会拍着床边说,再坐一会儿,一小会儿。那情形,像极了初次送孩子进幼儿园,他拉着我不松手。
每次看母亲都是时间算好了,回家给她收拾一下,立马赶回,刚好赶上给孩子做饭——很少专门陪她。
逢年过节看母亲,那是礼数不是陪伴;有人回老家时捎东带西,看起来是关心其实只为自己心安;见缝插针地呆一会,也不是陪伴;加个塞替她干点啥也不是陪伴,合理统筹的永远不是感情!
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母亲故去时的情形——
当医生朋友含蓄地打电话给我,说你忙不……你妈住院了。那一段母亲身体不好,住院出院,很是频繁。便不以为然,说我儿子在输液,完了我回去看看。而那次,就是母亲最后一次麻烦我们,进了医院一直昏迷,三天后,生命体征完全消失。
这件事我一直放不下,虽然我一直宽慰自己。医生也说了,母亲一直一直没有清醒过,“立马过去”跟“半天后过去”没有任何不同。可是“立马”与“半天后”真的云泥之别。“立马”是迫切,“半天后”是无所谓。对母亲的生死,她唯一的女儿,竟是“无所谓”的态度,我算什么东西?
我从来没有专门陪伴过她,她要离开了,我还是无所谓,我何以如此冷漠?也因此不能原谅自己。
至此,我终于明白,人生的苦痛大多源于失衡:您曾陪我小,我却不曾伴您老。只留下满心遗憾愧疚,无法稀释。
我年轻时的父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