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亲情 | 白日放歌须纵酒，有爱作伴好还乡
01
这个春节，繁忙而喜悦。
和家人陪大病初愈的公公过了年，走了该走的亲戚，送上课的女儿去上课，趁着空气微暖，趁着天色未暗，我和先生驱车踏上了近千公里的回家征程。
当晚，宿在河北邢台，计划着次日一早，再次出发。
人说，近乡情更怯，我希望这回乡的路途，慢一些，再慢一些。
不成想，次日一早，天空却飘飘洒洒下起了零星小雪，以至于高速公路临时关闭，打断了原有计划，我们不得不高速走国道，另择他路。
雪越下越大，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国道上很快就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加上某些路段之前就有薄冰，车起步时轮胎竟然会在原地轻微打转，速度稍快刹车时几欲失控。
眼见得有不少车辆因为雪大路滑频出事故，我和先生更是胆战心惊，一路都走得小心翼翼。
我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扰，依旧兴致勃勃，比起能回家见到父母亲人，这点小小磨难又算得了什么。
一路高唱战歌，一路飞驰向南，奔向我的爹娘，奔向我的家乡。
02
好在，天气逐渐转晴，到中午时分，高速口竟然陆续开放。
就近驶上高速，下午三点，我们就回到了我的故乡——禹州。
禹州被誉为华夏第一都，以钧瓷文化、大禹文化、中医药文化著称。历史上，这里是中国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夏朝的建都地、中国“五大名瓷”之钧瓷的唯一产地，同时也是明清时期全国四大中药材集散地之一，素有“夏都”“钧都”“药都”之称，位列全国各项综合实力百强。
入城后，远远就能看到治水的“大禹”高高举起一只手，好像在欢迎着我这个异地的游子。
多年来，我回家次数有限，即使每次回来，也是蜻蜓点水，三两日便又离开。
于我，这个叫做禹州的故乡，就像变了心的爱人，早就放弃了我们共同的坚守，动了刀，整了容，化了妆，改头换面，焕然一新，不再是少年梦里让我动心的模样。
它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繁华热闹，人群嘈杂，我行走在其中，能感知它的心跳，能听到它的呼吸，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过往的任何痕迹，以至于常常迷失其中，不知所处，不得不借助“高德”的帮助才能找到方向。
这些年来，虽然与它越来越疏离，但身份证上永远不变的“禹州”二字，却不时跳出来提醒我：我在这里出生，它就是滋养我十八年的故乡。
我俩曾亲密无间，两小无猜，我熟知它的每条街道，而它也深藏我的所有秘密，我们彼此爱慕，我们彼此保护。
如此想来，最早变心的不是它，却是我，走得决绝干脆，斩钉截铁。
一别以后，我踪迹全无，而它，就在这里，一直不离不弃。
03
去年分别住过医院的父母，见到我们三个孩子从各处悉数归来，喜出望外。
喜不自胜的母亲拿出早就包好的压岁钱，迫不及待地一个个递给我们，这是善感的母亲独特的浪漫。
无论我们曾如何反对，如何“嘲笑”，都不能阻止她每年坚持给我们压岁红包，就好像，这些红包能免灾去难，我们领了这些红包，就真的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过完一整年。
年纪越大，看破的事情越多，我越不忍拂了她的美意，这里面装的哪里是钱，分明是一位母亲殷殷的期望和深深的祝福。
由于年前那场大病，父亲早就戒烟戒酒，回归了慈父的模样。
说话，能眉开眼笑地说，不再挑剔抱怨；我们说去哪里，他也尽力陪伴，从不发火；每次吃饭，他也竟然能安静地陪我们到最后，不着急离开……望向我们几个的眼光，开始有了温柔的意味，任由我们姐妹几人，聊天，大笑，闹酒，他只是笑，如孩子一般。
他，终于从生命舞台拼命唱戏演戏给孩子看的角色，变成看戏的人。这曾是我最喜闻乐见的一幕。
在父母的带领下，一家一家地串亲戚。
我的亲人们，见到我们突然回家，高兴之余，一家家忙着盛情宴请，还有亲人亲自下厨，拿出了地道的家乡特色菜，招待远道回来的女儿们，父亲也乐得见我们三姐妹都端起酒杯，一杯又一杯地跟亲人们喝酒。
曾经，父亲无酒不欢。如今，这喝酒的重任竟然被三个女儿悄悄接了过来，且个个喝起酒来，侠肝义胆，气壮山河，惊呆了许久未曾见过我们的亲人们。
在尚且闭塞有些重男轻女的小城，我们姐妹三人频频举杯自然有些格格不入，离经叛道，但一向古板的他不仅不以为然，竟然还有些小小的得意：只有大城市的女哩才喝酒呢……
听着他的话，我浅浅地笑，该感谢我的父母能给予我能飞的翅膀，也该感谢我自己，能拼命煽动翅膀让自己飞起来。过去的千辛万苦，如今回过头再看，竟然都有滋有味。
04
那几个早上，我带着先生开车寻找我最爱的早餐。
与其说是我带他，不如说他带我。不过几天，他似乎早就明白了小城的奇经八脉，不用我提点，不用“高德”，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目的地。
曾想过，有一日要带他走遍我寂寞的童年，但时至今日，才知道不过是痴人说梦。这个城市早就面目全非，我曾痴迷的后花园早就拆了，我上过的学校合并了，我走过的街道扩宽了……如何与旧时的我重逢？！
只有，只有那些舌尖上的乡愁，还都保持着原汁原味，尚能一一替我圆梦。
我带他去吃火烧夹凉粉喝胡辣汤，急切地问他味道，期望能得到认同；我给他描述我记忆中的小城，期望他能透过岁月的沙尘看到我的模样；我给他讲述遗落在时光深处的故事，期望他能了解我的前生。
而宽厚如他，一直耐心地陪着我。我说什么，我去哪里，我做什么，他都笑着说好，然后一路做我的司机，我的粉丝，我的向导，我的保镖，我的保护神。
爱里，不过是彼此懂得，彼此见证。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走进你的生命里，翻遍你的朋友圈，走遍你从出生后去过的任何地方，吃遍你认为最好吃的食物，能有耐心听你讲完每一个关于你的故事，满心赤诚，肝胆相照，只是为了补上缺席的那么多长年。
似乎那样，这份爱才真正圆满，因为他连同童年的你，少年的你，你的前尘往事，你的喜恶得失也一并爱过了。
05
临走，不断和先生感慨这伟大的时代。
因为只有在伟大的时代，才更海纳百川，才更天地广阔，才会让每一个小城里的人有机会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闯一闯。
很多时候，我不敢想象，若我当年没有离开家乡，如今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随后又庆幸，感恩命运的所有恩慈，让我们这些爱做梦的人，能一路流浪，一路成长。
禹州若是我的前生，平谷，更像是我的现世，中间经历的每个城市，也都仿若我的一世再一世。感谢自己，每一段时光，都不曾辜负，都用力活过。
对于故乡，我只是个游子，和万千离开它的人一样，面容模糊；对于我，故乡不仅仅只是个名字，总能在惊鸿一瞥中，窥见内心的那一抹深情。
祝福我的前生现世都岁月静好，我的禹州平谷都昌盛繁荣，也愿每个逐梦世界的人都江湖辽远，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