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向辉丨母亲,您好重呀(散文)

假日里的湿地公园门口,人流穿梭,车辆不息。一辆轿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刚停稳,一名正在指挥车辆的交警就从旁边走了过来,敲着车窗,冷漠地说;“这里能停吗?赶紧开走!”车门打开了,一名中年男人下来了,堆着笑脸说:“马上,马上。”就快速地向车尾走去。“我说你哩,没听见!”交警严厉地训斥着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像是没听到一样,几步就到了车尾。后备箱门的打开了,他小心地搬出了一台折叠着的轮椅,轻轻地放在地上,又推到后车门处。这时,车里下来的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也站在了轮椅旁边。男人拉开车门,俯身进了车里,一会儿,他抱着一个瘦弱的老太太出来了,然后转过来身缓慢地放在轮椅上。“母亲,您好重呀!”听到男人说,老太太苍老的脸上浮现着出微笑,灿烂得让人温暖。这时,交警也不再厉害了,轻声地对男人说了一句“找个停车位吧”就离开了。

眼前的一幕让站在旁边的我,心起波澜,一会儿眼里就湿润了,随即,不由地闭上了眼睛,我怕泪水会流淌出来,泪眼朦胧中,慈爱的母亲在向我走来。

此时此景,我更加想念母亲了。其实我是不愿再让痛苦的往事重现,特别是生死永别时刻。总觉得自己脆弱,有时候,脆弱得经不起折磨,刻骨的刺痛已把我的心击得粉碎,早已无法拼凑、拾起,可又心甘情愿地去想承受这无人理解的痛。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灵魂安稳些。

四年前的那年冬,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我的心也冻到了冰点。快过年了,母亲的病情让我心若焚燎,心情异常沉重。敬爱的挚爱的深爱的最爱的母亲与万恶的病魔顽强地抗争了七年,却再也无力坚强下去了,腿疼得更厉害了,每天都要靠止疼片才能缓解一点儿,后来还得不断地加大剂量,我总是笑着安慰母亲:“冬天冷,您的抵抗力弱,等开春就好了,腿也不疼了,身体也就好了!”母亲叹着气说:“我的病我知道。”那时,母亲在屋里走都很痛苦,也很慢,还是在父亲的搀扶下挪着走的。

我住的地方离母亲家远,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母亲,在母亲面前,我卖力地逗着母亲,只有那样,我才好受些。可一出母亲家门,我就像丢了魂一样,神情恍惚得没有了方向。回到自己家里,每天晚上我都在做着噩梦,还时常在梦中哭出了声,妻把我叫醒,递给我毛巾,可泪水咋也擦不完,她知道我在担心母亲。

我掰着手指数着冬天,诅咒着它,到最后我甚至哀求它赶紧走吧,好让母亲虚弱的身体少些寒冷的折磨,期盼着母亲的状况能好转些。

然而,我的奢望破灭了。

早上,父亲打来电话说,母亲的腿疼得厉害了,还是住院去吧?我知道,不到实在忍受不住的地步,母亲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母亲一辈子坚强,我知道。

路上的冰,冻得像铁一样,又硬又滑,我骑着电动车跌跌撞撞地往母亲那里赶,摔了好几次,我忍着胳膊的疼,才到了母亲家,我想我的这些疼和母亲忍受的痛没法比。

客厅里,母亲已穿好厚厚的棉衣坐在沙发上,精神憔悴。“母亲,您冷不冷啊?”我一进门就赶紧拉住母亲的手。“你的手咋也这么凉啊?”母亲关切地望着我,目光中透着慈祥,但少了往日的光华。我侧对着母亲说:“昨夜又下了雪,冻上了,比昨天还冷。”我不忍心让母亲为我担忧。“背着母亲吧!她下不了楼了。”父亲轻淡地的一句话让我的心都快碎了。背对着母亲,我俯下身,父亲也把母亲从沙发上扶起来了,让母亲的双手搭在我的肩上。等母亲的身体全部靠在后背上的时候,我轻声地说:“我起来了啊?”母亲轻轻地哦了一声,我才慢慢地站起身。把持着母亲的大腿,隔着厚厚的棉裤都等感觉到母亲的瘦,自己到底心里却在流泪。我知道母亲的体重轻,可没想到母亲会那么轻,轻的让我一点儿也不费力地能站起身,可是,我却装着吃力地慢慢起身,嘴里还说着:“母亲,你好重啊!快把我压弯了,我都站不起来了!”“哎!别逗我了,我现在就剩下几十斤了呀!”母亲轻叹着。

下楼梯时,我注视着一级一级的台阶,用很慢很慢的速度下,嘴里和母亲聊着,逗着。我知道,母亲在我的后背上,我知道母亲很重,很重,所以步伐才如此蹒跚。

下到单元门口,弟弟已把汽车早早地停在了那里。车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的暖风迎面吹来,弟弟已把暖风开到了最大。我把母亲轻轻地放在后座上,母亲心疼地说:“你累不累啊?”“母亲,你好重啊,你看我的脸上都出汗了呀!”我笑着对母亲说,随手赶紧关上了车门,我也怕冻着母亲。

“你先开车走,我随后就到大厅办住院手续!”交代好弟弟,望着弟弟开车慢慢地驶出我的视线,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刷刷的倾泻出来,站在冰冷的雪地里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天啊!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背母亲!

没想到,这竟也是我最后一次背母亲!

怎么到了此时,才真正地体会到母亲好重啊?

从此后,无论何时想起,不管时光如何斗移,在我心里,母亲好重,只是,我再坚强也无法忍住眼泪,

因为母亲真的好重好重……

2019.05.12

作 者 简 介

鲁向辉,男,1971年出生,河南省平顶山市人,爱好写作,新媒体《行参菩提》十大金牌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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