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汉语千字美文大赛征文】老街铁匠/周存亮

故乡小镇上,有一段老街,曾是全镇最热闹的地方。

老街正中,有个铁匠铺,两间铺面,照着铺门口搭有一个厦棚,下面立着圆桩,圆桩顶端固定着铁砧。一眼望过去,除了通红的火炉,全是黑的,墙壁是污黑的,屋内是暗黑的,铁匠是黝黑的,做出的农具也是黑不溜秋的。黑黑瘦瘦的老铁匠,站在铺子前,拿着小铁锤,不紧不慢的敲打着通红的铁片;有时,只是扬着铁锤晃动,倒是儿子的铁锤,重重地砸出一片片火花。

铁匠铺的生意很好,一年四季,丁丁当当地响个不停。开春,断了面的、卷了刃的、裂了纹的、变了形的铁铲、铁锹、铁锨、铁锄、抓钩等农具,都要到铁匠铺里修理一番;不能修理的,就扔到铺子前面的废铁堆上,重新订做。大家都说老铁匠懂火候,打出的东西顺手好使。

老铁匠去世后,他的儿子小铁匠就接管了铺面。小铁匠个子不高,健壮有力,胳膊粗得像今天运动会上的举重运动员。他围着帆布围裙,手握一把铁钳,熟练地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铁片,放在铁砧上,迅速抡起铁锤反复捶打,只见手起锤落间,火花四溅。待成形的铁具入水淬火,一时间气泡翻腾、雾气弥漫。无事的晚上,我常常站在厦棚外,观看这近乎表演的过程。大家都说,小铁匠的手艺,一点不比老铁匠差。

铁匠的女儿和我同一个班级,白白净净的;还有铁匠的媳妇,每天坐在那里,呼呼呼地拉那只大风箱,拉得炭灰飘散,她人却是白白净净的,梳着一条油光发亮的大辫子,和那个黑得不露鼻眼的铺子显得格格不入,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用在她身上最恰当不过了。

幸福的铁匠爱好是什么呢?他常年站在厦棚里,没有时间去看电影;晚上,有说书艺人来小镇演出,也没见过他的身影;诸如庆祝“五一”“十一”的老街活动,也从不见他去礼堂或者人群中慷慨激昂地讲上几句。我每天去老街,就见他站在火炉旁,用力地敲打着各种农具,丁丁,当当,丁丁,当当,整个老街都在丁丁当当地附和。在黑糊糊的窗台上,形影不离的是一个带着鲜艳牡丹花的大瓷缸,只要稍有时间,他就端过来,轻轻吹去水面灰屑,咕嘟咕嘟喝上几口。

铁匠打一把剪刀要两元钱,老街邻居也留一元五角。后来,集市上时尚美观的剪刀,只要一元二角,或者更少;其它铁具莫不是如此。再后来,铁匠白白净净的媳妇也买了一把时尚剪刀给铁匠和孩子们修修补补。来铁匠铺子里的人越来越少,火炉里的火焰也暗淡下来。一个小青年挨着开了间农具铺,全是从商丘、郑州等地批发来的工业品,生意很好,铁匠铺就关了门。“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的场面从老街消失了,一直到现在。

作者简介:

周存亮,河南太康县人,1978年生,市作协会员,喜读孙犁汪曾祺作品,在报纸杂志发表散文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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