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茶面糊涂寄乡思/冯二霞
乡愁是什么?张籍说,乡愁是洛阳城里起了秋风,欲作家书时的复杂心情;李觏说,乡愁是望尽天涯见不了的家,碧山挡,暮云遮的万千惆怅;杜甫说,乡愁是今夜已经的白露,是对故乡明月的私爱。要我说呢,乡愁是一碗浓浓香香的茶面糊涂。
说起茶面糊涂,最不能使我忘怀的,是小时候有一年,过元宵节时的情景。那时候我家住在深山沟里,家里穷,没有钱买汤圆儿。娘吃罢午饭,就把小麦面倒进大铁锅里,用小火把铁锅烧热,用铁铲不停地翻炒。不久,院子里飘满了炒面的干香味儿。嘴馋的我,伸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甩甩烧痛了的手,咂了咂嘴,却没有品出一点香味儿,一点也不好吃,就呸呸呸吐了出来,原来炒面只是闻着香!我问娘:“炒面又不好吃,炒它干啥哩?”娘笑笑,不理我,又去忙着煮黄豆了。
天快黑的时候,村子里响起了劈里啪啦的鞭炮声,空气里弥漫着节日的味道。娘也开始忙活起来。姐也搭把手儿,把风箱拉得呼呼响,我也凑热闹,不时地往灶膛里添柴火。娘把家里过年时舍不得吃的丸子,肉末儿,油渣儿,炸豆腐片全都端出来,豆腐片切成小方丁儿,胡萝卜也切成方格丁儿,连带煮好的黄豆统统倒进滚水锅里,又放了撮儿红薯粉条儿,接着把炒面和成稀糊糊儿,倒进锅里,最后放各种佐料:青盐、葱花、香菜、酱油、芝麻油,一霎时,厨房里飘满了香气。
我和姐姐闻到香味儿,站起来,姐姐盛了一大碗儿,我也盛了一满碗儿。正要尝一大口,娘和姐都拿白眼瞪我,乖巧的我吞了吞了口水,却没敢沾碗边儿。姐捧着碗走出院子,我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我们上了一个长土坡儿,又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爬到高土坡儿顶上,到了全村的最高点儿——打谷场。
打谷场边上有一棵百年老皂角树,树干粗得三个大人都抱不过来,树干上有一个洞,可以藏一个小孩呢。皂角树树冠硕大无比,枝丫茂密。因为古老粗壮,据说从来没有人敢爬上去——那上面住着神仙呢,有仙气。这老皂角树是全村人心目中的保护神,最通灵性的,谁家有什么心事儿都说给它听。
姐姐端了茶面糊涂来到老皂角树下,说了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老树呀,你看远处城里放的焰火多好看,长大了让我和妹子也去那儿吧,姐姐虔诚地用筷子在碗里蘸了几下,洒在树下空地上,然后跪在地上撅着屁股给老树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说,老树,你有灵性,你照看着我们,帮我们姊妹圆了这个念想吧。我看着远处闪耀的灯火,听着不很响亮的鞭炮声,心也飞到了那地方,那里究竟什么样子呢?我一定要去看看,一定。
请老树喝过了茶面糊涂,我和姐姐把剩下的汤呼呼噜噜喝下去,肚子撑得圆圆的,心里美滋滋地下到沟里,于是我的心里有了甜蜜的梦,梦里带着茶面糊涂的香味儿,鼓舞着我去追寻。
从此,我沿着沟里曲曲折折的土路,走出深沟,风雨里,泥泞里,霜雪里,追逐着那个梦。多少年过去了,岁月老了梧桐,那棵古老的皂角树也遭了雷击,只剩下干枯的树桩了,我也终于住到了当年那灯火闪耀之处,但却常常想起那棵老皂角树,还有送给老神树的茶面糊涂,茶面糊涂成了我记忆中最神圣最喷香的美食了。
作 者 简 介
冯二霞,女,中学语文教师,追求诗意的文字生活,我把微笑与爱化作阳光雨露,花团锦簇是我的得意,路边的狗尾巴草仍是我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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