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志黄 | 词山曲海慰平生

宗志黄：词山曲海慰平生

肖伊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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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13日，文化部恭王府管理中心举办第五届“海棠雅集”，因恰逢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本次雅集以“乡愁”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为主题，各界受邀嘉宾以朗诵吟唱的形式展示古今佳作。91岁高龄的叶嘉莹先生应邀出席并现场声情并茂地读诵了两套散曲，在与会嘉宾中产生了强烈反响。

叶先生此次诵读的两套散曲，均刊发七十余年前的南京《中央日报》副刊“泱泱”版上，一套以【南吕·一枝花】一支曲子为开端，发表于1948年7月15日，写的是在抗战后期，人民百姓在战乱中逃亡的颠沛流离之苦；另一套以【正宫·端正好】一支曲子为开端，题名《钟馗捉鬼》，发表于1948年6月21日，则写的是国府大员于胜利后，把“接收”变成了“劫收”，上下贪腐，不到三年就面临了败亡的结果。（详参：《叶嘉莹先生与两套六十七年前的散曲》，《光明日报》，2015年8月28日）

据上文作者南开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张静查考，这两套散曲的作者宗之潢（笔者注：“潢”亦作“璜”），字志黄，原籍江苏常熟，生活在安徽歙县，又署歙县籍人。曾任安徽大学、安徽学院、合肥师范学院（以上均为安徽师范大学前身）教授。长于词曲，作有《风雪钱塘》《葭萌驿》《北邙山》等杂剧，编著有《元代文学》（安徽师范学院中文系，1955年）。

叶嘉莹先生读诵宗志黄散曲及其相关报道之后，宗氏其人其作，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不少读者的关注。毕竟，稍微熟悉中国近现代戏曲史者，对王国维、吴梅、王季烈、许之衡、傅惜华、卢前、任讷、钱南扬、王季思、庄一拂等曲学大家都有一定了解，可对“宗志黄”这个名字，却实在是闻所未闻、知之甚少。若不是叶先生的亲自读诵与大加赞叹，若不是《光明日报》及时加以报道与传播，即便是专业的戏曲史研究者，对于其生平及作品，除了上述见于报载的简略介绍之外，恐怕也很难再有详尽的延展评述了，更谈不上什么深入研究。

近两三年间，笔者按照报道中的简略介绍，着力搜考宗氏相关史料文献，惜所获无多。对于宗氏生平履历，一直难以得出详案，一度连确切的生卒年与一张肖像照片也未能寻获。不过，2016年10月，《安徽散曲》创刊号出版，选载了宗氏1948年的作品，同时也确定了其生卒年（1901—1967）。又据《新中国国立安徽大学首次招考命题教师研究——以“国文”为例》（详参：《教育教学论坛》 2016年12期），对宗氏生平有更进一步的介绍，大略如下：

宗志黄先生为国立安徽大学文艺系中文组教授。 1900年出生,江苏常熟人。1915 年8月― 1919年7月,他就读江苏省立第六中学, 1920年考入国立北京大学甲部预科, 1922 年转为国立北京大学文科国文系,和台湾著名学者李敖的父亲――李鼎彝同班同学,为 1926 年的 365 名毕业生之一。毕业之后, 宗志黄先生选择去北平交通大学铁路管理学院担任国文教员,同时兼任各校国文教员。1928 年8月― 1929 年7 月，兼任私立北平郁文学院国文教员；1929 年8月―1931 年7 月,兼任北京平民学院国文教员；1930 年8月―1932 年7 月,任北京辅仁大学国文教员; 1932 年8月― 1935 年7 月,来到安徽,担任安徽省立安徽大学中文系教授；1935 年后,任湖南省立湖南大学中文系教授。抗战胜利后, 来到芜湖,为安徽省立安徽学院中文系教授,主要教元代戏剧和词曲。

有了上述这些研究成果之发布，宗氏生平已基本明确。笔者随之又查考到《北平铁路大学辛未年刊》（1931年印制）上刊有宗氏照片，至此，关于宗氏生平的考察，其生卒年、肖像照片及工作履历等基本要件，业已齐备。

笔者又据卢前所作散曲《候志黄久不至，过鸠江亦未得见，赋此奉报》，中有“君字父子尽堪夸（尊翁子威先生为名诗人）”之句，查知宗志黄之父乃宗子威。至此，宗氏家族概略，终可为世人所知了。目前能够查考到的介绍如下：

宗子威（1874—1945），又名宗威，江苏常熟人，1908年由拔贡进国子监，入民国后曾任北洋政府交通部秘书多年，并在北京师范学院等大学兼教职，曾为舒庆春（老舍）的语文教员。1929年受聘于东北大学，讲授诗、赋、古文辞。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后，曾携眷回常熟。后应湖南大学聘请，任中文系教授；抗战时期，先后在湖南长沙、新化、蓝田、辰溪、溆浦等地任教，在新化时曾倡办萸江吟社。宗子威除宗志黄之外，尚有一子宗之琥。

宗之琥（1914—2005），曾用名玉虎，江苏常熟人。1936年在交通大学北平铁道管理学院毕业，分配在铁道部实习。抗战开始后，先后在西南运输处、中缅运输总局、滇缅公路运输局、黔桂铁路工程局等部门工作。抗战胜利后，交通部成立全国船舶调配委员会，先后任秘书组组长、副秘书长。1946年进民生公司业务处任顾问，后又在民生公司上海分公司、广州分公司任顾问、副经理兼业务部经理、经理等职。1949年之后，历任民建中央委员，民建上海市委委员、常委、副主任委员；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常委。是第三至五届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市政协第五届委员、第六至七届常委。

通过上述考察，宗志黄曾供职的“北平交通大学铁路管理学院”，与宗之琥曾就学的“交通大学北平铁道管理学院”，究竟是一所什么性质的学校，引起了笔者的浓厚兴趣。为此，也查阅了大量相关文献。据《北平铁路大学年刊》（1932年印制），可知上述两种说法皆不准确。

首先，宗志黄毕业后供职处乃是北平铁路大学(1924年初创，1928年开办），而非“北平交通大学铁路管理学院”。在书中《北平铁路大学现任教员一览表》上，明确记载有“宗之潢（志黄），江苏，三一岁，北京大学文科国文系毕业，历充胶海关监督公署咨议北京平民大学教员，住址为西单头条十二号”。而在书中《北平铁路大学前任教员一览表》上，又明确记载有“宗威（宗子威），江苏，十三年十二月聘充文牍股主任，十五年七月因改组改聘为出版股主任，十六年四月调充秘书”。于此，又可知从1924年至1927年间，宗志黄之父宗子威曾在北平铁路大学任职，历任文牍股主任、出版股主任、秘书等职，对学校行政管理方面应当较为熟悉。宗志黄入此校任职，与后来宗之琥入此校就读，可能皆与其父曾为此校初创时期资深职员有关罢。

在对宗志黄其人以及其家族的基本情况有较为确切的认知之后，对于宗氏作品的搜集整理乃至深入研究，仍然还苦于史料之匮乏、文献之佚失，目前国内学术界所获并不算多。近年来，笔者翻检大量公私藏史料文献，查获宗氏父子大量作品，包括六部剧本、数篇论文与若干词曲作品。这些作品，大多未被公开披露，少为人知，对于了解宗氏其人其作及其学术见解，应有相当助益。

在此，笔者寄望不久的将来，还能寻获更多的宗氏史料及作品，能有机会将这些史料与作品全部编选校订，并酌加整理考述，为宗氏辑成一部文集，付诸公开出版。我想，此举一方面，可供专业研究者参考取用，为进一步探研这位中国近现代戏曲史中的“失踪者”贡献基础性的史料；另一方面，也可供广大读者拓展研读，更充分领略这位在中国古典戏曲方面有着极高修养却又为历史烟尘掩藏已久的学者之风采。到那时，“词山曲海慰平生”的这位宗志黄先生，不但可以因叶嘉莹先生的吟诵而初为世人所知，更可因一部“专集”的传世而长久的为世人传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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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伊绯

刊于《钟山风雨》，发表时有删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