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酒与色 7
第二十五章 一连串变故
“眉姨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让出一条路,眉姨带着两个彪形大汉快步走来,那个伶俐的侍女依旧在后面跟着,一直走到距离蒙面人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小娥踉踉跄跄地跑到眉姨面前,腿一软就跪倒在地:“眉姨,救救姑娘!”
眉姨凌厉地看了她一眼,身后的大汉将她拉回人群中,立刻有其他姑娘围过来,扶着她问个不停。
“小兄弟,劫青楼有些坏道行,莫不是手头不便?”眉姨换上和煦的笑脸,柔声道,“我等虽在风尘,但江湖救急,四音坊还是做得来的。黄桃,去拿银子来。”
名为“黄桃”的侍女正待应声离去,蒙面人却喊住她,道:“我不要钱,听说你们这里的鸿影姑娘国色天香,我来看看。”说着,手中的剑松了松。
方才众人退缩,一来二去,我被推在了人群最前头,因此看得分明,鸿影虽已面无人色,但神色还算镇定,只是因为蒙面人的动作,发丝与衣裳稍稍有些凌乱,反倒更显风韵。
眉姨笑道:“原来小兄弟也是风雅之人,既然如此,容我寻间舒服的客房,备些酒菜,让鸿影陪小兄弟把酒言欢,可好?”
蒙面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不必,我对青楼女子没什么兴趣。”
一时说是来看美人的,一时又说对青楼女子没兴趣,真是前言不搭后语,我腹诽着。
眉姨似乎也被蒙面人的回答噎了一下:“那——小兄弟就放了鸿影吧,她身子弱,受不得惊吓。”
“呃……”蒙面人顿了顿,“不行,我要杀了她!好好的女子,为何偏要委身于此,做些下流勾当!”说罢,又将鸿影勒紧了几分。
众人大哗,眉姨见他如此言语混乱,似乎不太清醒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忌惮,急道:“小兄弟稍安勿躁,听我一言,这位鸿影姑娘身世可怜,家中老小都已亡故,沦落于此实乃迫不得已,况且,她虽身在四音坊,也依然洁身自好,只谈风月,不行苟且,小兄弟莫要错怪!”
“胡说!”蒙面人紧握长剑,“总之,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她!”
此话一出,鸿影缓缓闭上了双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其他女子却被吓得惊叫起来,愈显混乱。
“欺负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扭头望去,果然是莺歌,只见她柳眉倒竖,双手叉腰,气势比一众男客还要足。
“来个老少爷们儿也行啊!”蒙面人居然也愿意接话。
“阁下此举实在不妥,在下愿替鸿影姑娘为质!”又一人站了出来,是宋长书,这人文文弱弱,却敢只身下井寻我,现在又主动提出用自己换回鸿影,胆子够大。
谁知,蒙面人扫了他一眼:“你这般弱不禁风,挟持你与挟持女子并无区别,不必换了。”
说话间,他多少被宋长书分了神,眉姨见状,暗中使个眼色,身后两个大汉倏然冲出,一左一右扑向蒙面人,身形很是利索。可蒙面人反应极快,一手制住鸿影,另一只手持剑与二人打了起来,身法极为漂亮,一看就是名师所授,竟打得二人无法近前。
我见宋长书似乎也想上前相助,忙几步过去拦下他,低声道:“宋兄,刀剑无眼,还是在此静候为妙。”
宋长书正要出言反驳,却听蒙面人对着那两个大汉叫道:“你们还敢妄动,就不怕伤了这位姑娘吗?”
二人一愣,手上动作慢了几分,蒙面人抓住时机,几剑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眼见情势愈加不利,突然,蒙面人身后的井中,一个人影缓缓探了出来。
井中突然冒出个人还是很吓人的,于是,人群中的惊呼声、尖叫声更多了。我激动不已,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这就是那个神秘的井底人,可此时已是暮色沉沉,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蒙面人似乎并未察觉出异常,仍在与两个大汉打斗,井底人迅速爬到地面上,小心地观察着蒙面人的举动,趁蒙面人全副心思都在两个大汉身上,猛然扑了过去。
鸿影当先注意到井底人,低呼一声,脸上这才有了慌乱的神情,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井底人的偷袭就要得逞,蒙面人忽然转身,哈哈一笑:
“等的就是你!”
说罢,就见他将鸿影推向两个大汉,自己则准备去擒那井底人,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有鸿影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她竟一反身,死死抱住了蒙面人!
众人都愣住了,就连蒙面人也停下动作,诧异地望着鸿影,而鸿影却望着井底人,带着哭腔喊道:“快逃!”
井底人稍一愣神,立刻转身飞奔,我也反应了过来,纵起轻功就追。
这次是在地面上,即便天黑也有灯火烛光,没了熟悉地形与暗中视物的优势,井底人哪里能跑得过我,不等他跑到另一口井前,就被我追上,一把翻倒在地。
井底人被我推得仰面朝天躺下,气喘吁吁的,借着灯火,我这才看清他年纪已不小,虽然肤色极白,但皱纹横生,黑色头巾下依稀露出花白的头发。
蒙面人一直被鸿影紧紧抱着,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竭力向我们这边扭转脖子,口中问道:“抓到了吗?”
第二十六章 口供
“抓到了!”我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之前下井时用的绳子,将井底人绑了个结结实实,押着他走回蒙面人跟前。
大家都被这一连串变故弄得又茫然又惶恐,鸿影也怔怔地看着我们,慢慢松开双手,蒙面人赶紧挣脱了她,一把扯下面巾,不是乐王,还能有谁?
乐王笑嘻嘻地道:“我这出戏演得怎么样?”
我没好气道:“好得很,言辞混乱,莫名其妙,生怕不会露馅!”
眉姨稍一愣怔,立马匆匆走了过来,看看我:“燕公子这是何意?”
我亮出腰牌:“钦臬司办案。”
“钦臬司”三个字一出口,井底人与鸿影同时转头盯住我,其实不止他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我。
我也顾不得他们,对眉姨抱拳道:“鸿影与此人都同一件大案有关,但此人狡猾难寻,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无奈对贵坊多有打扰,还望眉姨勿怪。”
眉姨看看他俩,又看看我,缓缓道:“燕公子——不,看你这身手,绝非燕家子弟——特使大人,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略有些尴尬地笑笑,又道:“此地尚有些证据需指认,故而我想在贵坊审问他二人,还请眉姨行个方便。”
眉姨道:“就在鸿影房中问便可,那里清静,我也会吩咐姑娘们不去打扰。”说罢,她又转身走了几步,对着众人道,“各位爷受惊了,今日之花销全免,算是四音坊向各位爷赔个不是。姑娘们,好好招呼着!”
“是!”众女娇媚地应和着,客人们自然是大喜过望,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随姑娘们各自回房,也不敢再多看我,但背后的议论当然是少不了的。
只有两个人除外,宋长书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反复打量我,冲我遥遥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回房。而莺歌则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直到众人都离去才跟着离开。
“多谢眉姨,今日搅了贵坊生意,万分惭愧!”我再次向眉姨行礼。
眉姨淡淡地道:“无妨,只希望特使大人今后不要再来了。”说完,也带着黄桃和两名大汉离开了。
很快,院中只剩下我们四人,我与乐王一人押一个,向鸿影的阁楼走去。
为防串供,我请乐王在门外看好鸿影,自己则带着井底人进屋审问。井底人一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我便自顾自开口:
“躲在井下水道窃听私密,这可真是个好主意,鸿影应该也参与其中了吧?毕竟青楼温柔乡,是最容易让人说出真话的地方,那秋月皓上奇怪的文字,就是你们用来传递消息的。你与鸿影打探秘密,吴昊售卖秘密,合作互利,越做越大,啧啧,真是一门好生意。”
井底人不说话,与那刘万里好生相似。
我接着道:“后来,你突然杀了吴昊,但你的真实意图其实是刘万里。你的杀人手法粗鄙不已,很容易发现是嫁祸,不过你也并不打算通过一件杀人案就置他于死地,你只是想将他困住一段时间,好让你毫无阻碍地进行下一步。”
井底人还是一言不发。
“你到处散布刘万里假公济私的流言,让皇上决定彻查刘万里,然后利用自己探听秘密的便利,适时放出确凿的证据,如果顺利的话,钦臬司会查到十八件弹劾案背后都不干净,到时刘万里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这比直接杀死他更让你高兴。”
我看看没有反应的井底人,微微一笑:“可惜你没有想到,钦臬司派了两路人马,一路明着查弹劾案,另一路暗着查吴昊案,查来查去,就查到了你的头上,是不是,闻人江?”
井底人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在第一次给陆休回信时,我提到凶手应该与刘万里积怨极深,但并不想直接置他于死地,而是想从声名清誉着手,彻底毁了他。所以,陆休第二封来信中肯定了我的推断,还提供了几个可能的嫌犯,并附上了画像。
以陆休的谨慎周全,自然会将当年被总御司发现罪行后畏罪自杀,但全家死者数目存疑的闻人江也包括在内,我细细核对之后,发现就是这个最不可能的人反而嫌疑最大,于是试着叫了一声,还真被我猜中了。
闻人江盯着我,哑着嗓子道:“想不到还有人能认出我。”
“唔,你的相貌确实变了许多,若不是当年刘万里查出你贪腐的罪证,你还在好好当你的淮金都令,定然不至于衰朽至此。可话又说回来,是你自己要贪腐的,怎能怪怨刘万里查你?”
闻人江冷笑一声:“呵,天下人都以为刘万里大公无私,刚正不阿,我也只当如此,所以一开始只想着以死赎罪,并无报复他的意思。可后来,当我掌握了越来越多的秘密,才知道这位'国之脊檩’,当年那般针对我并非出于公道,而只是想替他的庆王铲除异己。”
第二十七章 再次作诗
我不为所动:“贪腐是你自己做的,即便刘万里有借题发挥的嫌疑,也是你有错在先。”
“可他害得阿婵沦落风尘!我岂能饶他?!”闻人江忽然激动起来。
我想了一下:“阿婵?你是说鸿影?可笑,阿婵是你的独女,当年是你自己决意拉着全家老小寻死,后来你们父女二人大难不死已是侥幸,又怎能说是刘万里之错?”
“当然是他的错!若没有他,阿婵现在还是官家小姐,哪里会吃这许多苦?所以,在我与阿婵重逢的那一刻,我就发誓,一定要让刘万里付出代价!”
此人丝毫不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愧疚,口口声声都是别人的错,我听得火起,忍不住道:“你拉全家为你之过错陪葬,已是自私至极,后来偏又是你独自逃出生天,可见你根本没有打算与家人共同赴死,好不容易还有个阿婵得以苟活,你身为她的父亲,不赶紧为她赎身,反而拉她下水,让她一同为你打探秘密,她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啊!你怎会这样自私?”
闻人江张了张嘴,我抢道:“莫说你无钱替她赎身,与吴昊做了这么久的买卖,钱怎会不够?还不是你贪得无厌,为了赚取更多的银两,宁愿眼睁睁看着女儿身陷火坑!”
“不是!”闻人江被我骂得面红耳赤,“不是这样的,赎身之钱早就够了,是阿婵,她曾遇到过一个书生,二人海誓山盟,私定终身,但来青楼的哪有什么正经人,书生不辞而别,可阿婵一直记挂着他,说什么都不愿离开四音坊,怕若有一日书生回来寻她不着,我百般劝说也不听。”
我微微有些吃惊,想不到鸿影竟痴情如斯,为了一个可以算是虚无缥缈的爱人,宁愿赔上自己的大好年华,在这样危险而又不干净的地方等待,一等就是这么久。
闻人江也在一旁摇头晃脑地叹息:“哎,我怎会有这样一个痴儿!”
审问完闻人江,案情基本已清楚,我又问了鸿影,她一开始只是哭,我劝说半天她才愿开口,也不过是印证了我的推测和闻人江的说法。
千辛万苦做完二人的口供,又指认好现场,然后托乐王带着我的腰牌,将闻人江和鸿影二人送往淮金大牢暂押,我则继续留在四音坊搜索物证,封锁井下水道,全部忙活完之后,上楼找到眉姨又客气了一番。
眉姨还是淡淡地回应了我的谢意,其实我怀疑她也知情,但没有证据,鸿影又咬死了与他人无关,我也只好作罢,不过,无论眉姨知情与否,都不会对此案有什么影响,眼下我只想尽快结案,好立马回京同陆休汇报井底发现的那本册子。
我下了楼,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向外走去,结果还是被眼尖的莺歌盯上了,她隔着那么多人大声道:“哟,这就要走了?”
“是,莺歌姑娘留步。”我尴尬不已,冲她挥挥手以示道别。
“哼,连姐都不叫了。”莺歌袅娜地向我走来,口中嗔怪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位大人物呢!真是瞒得我们好苦!”
其他姑娘本就在暗中留意这边,见莺歌还像之前一样打趣我,我也并无不快,于是纷纷围了过来,怨怪连连。
我额头见汗,向四周作了一圈揖:“莺歌姐,诸位姑娘,公差在身,隐瞒身份实属无奈,见谅见谅!”
结果自然还是埋怨声一片,我见莺歌那双杏核眼转了几转,知道又要大事不妙,果然,莺歌开口道:
“姐妹们,特使大人他也是身不由已,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听说大人给那位凤眼佳人作了诗,我们可是嫉妒得很呐!”
看看,我就知道她又要折腾我了。
“莺歌姐说笑了,我一介莽夫,哪会作什么诗啊!那天是喝多了才忘形献丑,平日干巴巴的,也写不出来啊!”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不相当于说其他姑娘都“干巴巴”的嘛,果然,姑娘们都愤慨了,一时莺声燕语怒斥不断,我赶紧拉住冷笑的莺歌:
“莺歌姐,是我口不择言,帮帮忙,替我说句好话吧!”
莺歌瞪我一眼:“现在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你那'凤眼佳人’呢!你说你,跟人家又是月夜谈心,又是吟诗作对,姐姐我帮了你多少忙,你却小气到连句诗也不愿相赠?”
我看着千姿百态的姑娘们,想着鸿影凄苦的经历,突然灵机一动:“有了!”说着,我笑了起来,向众女拱手道:“众位姑娘,我有句肺腑之言,赠与你们!”
这下子全大堂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我拈起桌上的笔,埋头刷刷刷写了十个字,甩向人群中,趁着大家乱抢,翻转腾挪几下,冲到门口,纵身一跃而去。
走不多时迎面碰上了刚从府衙回来的乐王,他好奇地看着我满头大汗的样子,问道:“你这是——打了一架?”
“差不多差不多,那些姑娘闹着要我给她们作诗,我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这才逃出来!”
“作诗?你作了一句什么诗还需要逃?”
“呃——文人多负心,才子总薄情。”
“哈哈哈哈哈!”乐王大笑起来,“可四音坊里至少一大半都是文人才子吧?”
“是啊,所以我趁大家还没看清就赶紧跑了!”
“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八章 结局与开始
一路说笑着走回客栈,却发现宋长书正在门口等候,乐王对生人没什么兴趣,扫了他一眼就回自己房间了。
我走了过去,行礼道:“宋兄。”
宋长书也行了个礼,笑道:“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了。”
我忙道:“我姓陈,陈觜。”
“原来陈兄是钦臬司之人,难怪胆识过人,有勇有谋。”
我客气道:“不敢不敢,此次公务在身,未能与宋兄坦诚以待,还请见谅。”
宋长书笑笑:“陈兄是为大兴办事,宋某岂敢责怪,只可惜陈兄很快要离开此地,宋某也有事待办,不能与陈兄多多相处了。”
“是啊,他日若宋兄到大京,一定要来钦臬司找我。”
宋长书点点头,又行一礼,转身慢慢离开,刚走了几步,又回身一笑,那神采飞扬的笑容,竟与他之前文弱谨慎的模样丝毫不同:“兴许我们还会再见。”说完就走了。
我只当是客套,也没多想,目送他离开后,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准备返京。
临走前,我又去了趟正林堂,阿妙还在忙个不停。
“你还不打算回大京吗?结个伴一起走吧!”
“我还要再待些时日。”
“莫非你还在与陆休生气?”我大着胆子问道。
阿妙微微低下头:“他待我那么好,我怎会与他生气?只是——哎,说这些做什么,你快启程吧,路上小心。”
我笑嘻嘻地看着她:“阿妙,我也不知你与陆休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两件事。”
阿妙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我。
“第一,陆休对你绝无二心,此生非你不娶;第二,我只认你当我嫂子,别的女子一概不认。”
阿妙脸一红:“什么嫂子,总是胡说。”
“哈哈,早晚的事!”
阿妙瞪了我一眼:“我要忙了,快滚快滚!”
回京路上,我们聊起了这次查案过程中的诸多趣事,乐王兴致高昂,嚷着要我下次办案还带他一起,这我可不敢答应。
有乐王在总是充满欢笑,然而,我心中还沉甸甸地压着一件事,直到顺利返回大京,见到陆休,送走乐王,这才有机会说出来。
就是井下发现的那本册子。
里面记录了闻人江和鸿影所探听到的几乎所有秘密,涉及朝野大部分官吏,尽管暂时无法断定真假,但哪怕只有一半是真,也足以震动整个大兴。
我这才知道,官场究竟能有多离奇,多可怕,多黑暗。
同时我也终于明白,为何陆休接连被两名徒弟背叛伤害,却还是愿意处处护着我,因为像我和他一样的人,实在太过稀少。
我又细细讲述了一遍查案的整个经过,最后拿出那本册子,陆休看完之后,脸色也出奇地凝重。
“官吏不分大小,都打得一手好算盘,明面上个个都是位卑忧国,暗地里呢?只手遮天,乌烟瘴气,鲸吞虎噬,尔虞我诈。”我忿忿道。
陆休沉吟道:“此事关系过于重大,必须直接呈给皇上定夺,凉大人不在,明天一早我就进宫去。”
我点了点头。
“还有——”陆休又斟酌着开口,“你要知道,册子里的人可能并不会受到责罚。”
我一怔:“这是何意?”
“为保社稷稳定,只能既往不咎。”
我听明白了,只能叹息道:“是啊,都是泥,一滩浑水,谁能干净。”说着,我苦笑了一声,“也不知为何,秉持本心竟成了这世上最难的事。”
陆休微微叹了口气,没有答话。
刘万里案终于结案,一应人等该判的判,该放的放,庆王确如他在信中说的一样,丝毫未曾阻挠,任由他这个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将轰然而倒。
至于那本册子,果然无人提及,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一切尘埃落定,乐王又来找我们喝酒,我将此案原原本本讲给他听,当然,还是略去了册子的部分。
讲到一半,我突然停住了,乐王正听得高兴,见我停口,忙催促道:“继续说啊!”
我没答话,缓缓看向陆休:“有件事我早该告诉你的,可回来后一直在谈论案子,就忘记了。”
“何事?”
“阿妙也在淮金。”
“什么?”陆休愣住了。
“呃——她不想让你知道她在淮金。”
陆休又是一愣:“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说着,我将与阿妙的几次对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陆休听。
陆休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我和乐王同时发问。
陆休却猛然起身:“我走了。”
“去哪里?”我和乐王再次异口同声道。
“淮金。”陆休扔下两个字,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剩下我和乐王互相看了看,乐王幸灾乐祸道:“陆休也有今天。”
我摇头晃脑地咂咂嘴:“一物降一物啊。”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