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三真”不为诗
除 却 “三 真” 不 为 诗
宋彩霞
初识陈作耕先生是在2020年9月去深圳参加长青诗社为他举办的《陈作耕诗词百首》座谈会上,真正走近他,是在收到他寄来的《陈作耕诗词百首》后,我才走进了他的诗词世界。
陈作耕先生为深圳早期特区建设者,曾任深圳市福田区委常委、深圳市工商联副主席、巡视员。他首先是一个自觉的人民公仆,同时也是一个自觉的诗人。古人云,动人者情也。诗言志,这里说的志,是广义的,是包括情在内的。读了《陈作耕诗词百首》,使我更加感受到了真情的巨大魅力。仿佛展开一幅情思的画卷。诗中真情澎湃,乡情浓烈,友情深沉,其公仆情怀、家国情怀可见一斑。
作家徐则臣谈创作时说到:“写自己想写的,写自己能写的,写自己能写好的”。很合我的观点,我也认为这是一个诗词创作者的自我要求。作耕先生作为一个诗词业余爱好者,从开始就有一个遵循的“三真”原则,即:真事、真情、真理。
真事:他的很多诗词都是我们非常熟悉的真事,基本没有虚构的。真人真事,熟人熟事,毫不陌生。属于自己想写,自己能写的人和事。比如他的:
绿杨堤畔几农家,墙里小楼墙外花。
舞后归来村嫂乐,忙迎晴日种黄瓜。
(《乡村所见》)
再看两首曾刊登于《中华诗词》2016年第11期的:
珍果三千亩,新楼二百家。
一园歌与舞,十里醉荷花。
(《东风村》)
连日天飞雪,沅江一望空。
扁舟风浪里,撒网七旬翁。
(《冬日捕鱼》)
还有一首:
夜听草塘蛙,晨烹待客茶。
门前留发小,傍柳钓鱼虾。
(《回故乡》)
诗中洋溢的,是民情,是作者的爱民之情。作耕先生关心社会,心系百姓,人民的生活,人民的疾苦和欢乐,成为诗中的主线,诗中的灵魂,也是诗中最感人的地方。作者对新农村的镜像用“墙里小楼墙外花”、“珍果三千亩,新楼二百家”“夜听草塘蛙,晨烹待客茶”来描述;对生活的画面用“舞后归来村嫂乐,忙迎晴日种黄瓜”“一园歌与舞,十里醉荷花”来点缀;对改革开放以来农村的新面貌而喜不自胜。
清·吴雷发《说诗管蒯》主张“有意作诗,不如诗来寻我”,意指灵感袭来,在不期然而然中方得佳句;而为作诗而作诗,一味搜索枯肠的苦吟,则难入佳境。这固然有道理。而袁牧对此另有高见。他说:“但肯寻诗便有诗,灵犀一点是我师”这似乎把两者结合起来了。作耕先生应该是袁论的执行者,不管他自己是否意识到。我以为他是“肯”于“寻诗”的。几年来,他把真实中的“大珠”、“小珠”收拾一处,落入他的“玉盘”里,璀璨夺目,叮咚作响。清初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说“身之所历,目之所见,是铁门限”。古人的乡情诗往往在“思”上用力,作耕先生的乡情诗饱含着对家乡发展的殷切期望,使人感受到一种蓬勃向上的激昂情怀。这种情怀大大增强了诗的感染力。这应该是作者对乡情诗的一种拓展。
真情:他不熟或者说没有打动他的,他也不写。既然写了,是绝对被打动了的,是情感促使他去写,真情去写,因为他没必要虚情假意地写诗词来换取什么,证明什么。其实诗词创作又能换取什么证明什么呢?请看他的小令:
家居芦荻小河旁,萧瑟矮茅房。可怜冬日飘雪,寒透破衣裳。 常赤脚,忍饥肠,上书堂。河滩放牧,曲港叉鱼,胸有朝阳。
(《诉衷情·忆童年》)
还有绝句:
水波云影日悠悠,一去流光五十秋。
负笈当年从此渡,依依母子别行舟。
(《故乡渡口怀旧》)
作耕述情真挚,他以最真实的情感,回忆童年,那些“萧瑟矮茅房”、“寒透破衣裳”是我们那一代人亲历过的。他的书写接着生活的地气与韵脚。“一去流光五十秋”令人心里一动!故乡的渡口那么令人魂牵梦绕?因为慈爱忠信根于人之天性,故能有感而同然。他对情感的表达并不是以痛刺痛,而是生活报我以痛,我还生活以歌和爱,“胸有朝阳”一句,它超越了生活的苦难和艰辛,过滤了生活的渣滓,留下的是催人奋进的力量,富有感染力,引发读者的共鸣。他的诗词有生活,有观察,反映自己的生活和社会问题,发为诗词,难能可贵。这似乎专为他的诗思插上了翅膀。这涉及一个时代转换的记录,这种转换对当今的中国诗人是必要的。今天,我们强调作品的时代精神,至关重要,但如果缺乏对时代的真实感受,全靠“自我胸中出”去把握“时代”,却也未见得准。因此亲历亲见多么重要!
真理:真事用真情写,对作耕先生来说只是个写作的过程,并不是目的。他写诗词,只是想从那些感动自己的真事中,悟出点东西来。哪些事对他的影响,告诉读者我们应该从这里悟出一个什么理。我这里说的“真理”,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范畴的真理,而是生活中的一些道理,如果你絮絮叨叨地写了很多真事,写得痛哭流涕,也很煽情,但如果你不告诉读者为什么要写这些,那么你的这些东西就可以作为日记留着了,至少是没有必要发表了,因为发表是为了让人看的。作耕先生的一些诗都有一个自己提炼出的哲理。如:
相邀假日钓秋烟,柳下垂纶已半天。
休管篓儿空与满,怡情只在水云间。
(《南湾垂钓》)
列阵征南国,霜天万里遥。
全凭头雁领,一路破云涛。
(《观雁阵》)
煌煌日出此山中,照得江山万里红。
天下名山千百座,韶山才是最高峰。
(《瞻仰韶山》)
在假日垂钓的秋烟中,他说“休管篓儿空与满,怡情只在水云间”。然后他把自己摆进去,从心灵深处认识到“领袖”人物多么重要,看见大雁飞,就有了“全凭头雁领,一路破云涛”这样一种观点。从而上升到“天下名山千百座,韶山才是最高峰”这样一个哲学层面的思考来。这一句极具动感,气象万千。有良知的诗人多做苍生之念,他的心与人民永远无法分开。这种对人民的关爱,体现了诗人崇高的胸怀,这正是诗的格调崇高的原动力。
这些诗句或酣畅、或嘹亮、或潇洒、或飞动、或沉郁、或烂漫、或璀璨、或魁伟、或强健、或高妙,都能”以状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诗家语之运用,端的是匪夷所思。而作耕先生诗学之自觉与诗作之不苟,亦于此可见。
文学评论家谢有顺说:“真实地写出一段人生,并为一种朴素的人格加冕,是文学能感动人的核心品质;而在一种生活背后,看到那条长长的灵魂的阴影,咀嚼它的幸福和悲伤,并思索它的来路和去处,是文学得以重获心灵深度的重要通道。”这句话同样强调的是朴素真实的事,或幸福或悲伤的真情,思索一种无论是来还是去的心灵轨迹、人生轨迹这个亘古千年未为一统的理。我十分赞同这一观点,并以为也是诗词创作的核心价值。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唐张彦远评历代名画时的一个有名论断。这里完全可以为作耕先生的诗词做一个小结。外部世界,自然万物,对每个人都是客观存在,然而要师从、要认同,要和自己的主观世界相作用,那就有一个“相结合”的问题。主观世界我们可以从陈作耕的诗作里随处感受到一颗滚烫的赤子之心,一颗对国家、对人民、对事业赤诚的忠心。这是根本。再加上先生对中华诗词的至爱之心,以心血倾注于创作实践。他的诗尊重传统,讲求格律。丰富的阅历是作耕的强项,写经济生活和社会百态都无愧于生活。他的实践再一次证明了东坡先生”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论断。也为公仆诗开了新河。离开工作职务的作耕进入了诗苑,他宁静而长久地思考着、捕捉着,吐纳着天地之气,兴会着古今诗人,霜染着“真事、真情、真理”的写作风格,没有矫饰,面对自己、面对生活、直抒胸臆,书写着对人世冷暖、生活世界、岁月大地的挚爱。陈作耕的《陈作耕诗词百首》理应得到诗坛的认可和社会的关注。
2020年11月20日于京华白雨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