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尔迦诗歌精选

编者按:

洛尔迦是20世纪最伟大的西班牙诗人、“27年一代”的代表人物。聂鲁达认为洛尔加是“我们语言此刻的引导性精神”。 他的诗集主要有《诗集》(1921)、《深歌集》(1921)、《最初的歌集》(1922)、《歌集》(1921-1924)、《吉普赛人谣曲集》(1924-1927)、《诗人在纽约》(1929-1930)、《献给伊格纳乔·桑切斯·梅希亚斯的哀歌》(1935)、《塔马里特波斯诗集》(1936)、《十四行诗》(1936)等多卷。洛尔迦的诗歌作品生动描绘了安达卢西亚的城市、风景、吉普赛人、农民、宪警、圣徒以及古老的行为准则,其形式多样,词句形象,想象丰富,民间色彩浓郁,易于吟唱。他的作品主题广泛,包括爱情和淫欲、死亡、母性、对下层人物的友爱,特别是残酷、暴力以及习俗导致的悲剧等等,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

小编特意精选了诗人的部分诗歌,以飨读者!

梦游人谣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影子缠在腰间,

她在阳台上做梦。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还有银子般清凉的眼睛。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在吉普赛人的月亮下,

一切都望着她,

而她却看不见它们。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霜花的繁星

和那打开黎明之路的

黑暗的鱼一起到来。

无花果用砂纸似的树枝

磨擦着风,

山,未驯服的猫

耸起激怒的龙舌兰。

可是谁将到来?从哪儿?

她徘徊在阳台上,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梦见苦涩的大海。

——朋友,我想

用我的马换你的房子,

用我的马鞍换你的镜子,

把我的短刀换你的毛毯。

朋友,我从卡伯拉关口流血回来。

——要是我办得到,年轻人,

这交易一准成功。

可是我已不再是我。

我的房子也不再是我的。

——朋友,我要善终在

我自己的铁床上,

如果可能,

还得有细亚麻被单。

你没有看见我

从胸口到喉咙的伤口?

——你的白衬衫上

染了三百朵褐色玫瑰,

你的血还在腥臭地

沿着你腰带渗出。

但我已不再是我,

我的房子也不再是我的。

——至少让我爬上

这高高的阳台;

让我上来,让我

爬上那绿色阳台。

月亮的阳台,

那儿水在回响。

于是这两个伙伴

走向那高高的阳台。

留下一缕血迹。

留下一缕泪痕。

许多铁皮小灯笼

在屋顶上闪烁。

千百个水晶的手鼓,

在伤害黎明。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两个伙伴一起上去。

长风在品尝

苦胆薄荷和玉香草的

奇特味道。

朋友,告诉我,她在哪儿?

你那苦涩姑娘在哪儿?

她多少次等候你!

她多少次等候你,

冰冷的脸,黑色的头发,

在这绿色阳台上!

那吉普赛姑娘

在水池上摇曳。

绿的肌肤,绿的头发,

还有银子般清凉的眼睛。

月光的冰柱

在水上扶住她。

夜亲密得

象一个小广场。

醉熏熏的宪警,

正在打门。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龙舌兰

石化的章鱼。

你的布满尘灰的脐带

缠绕在山的腹部,

而以令人难以对付的臼齿

守护着隘口。

石化的章鱼。

小夜曲提示

茴香,蟒蛇和灯心草。

芳香,游丝和半影。

空气,大地和孤寂。

(一道梯子伸向月亮。)

猎手

高高的松林!

四只鸽子在空中来往。

四只鸽子

飞出去又飞回来。

落下四个影子,

全都受了伤。

低低的松林!

四只鸽子摔在地上。

格拉纳达,1850年

从我的窗户

我可以听见喷泉溅落。

一条葡萄藤的触须

和太阳的光线

标刻出的那一点

就是我的心。

在八月的空气中

云团飘走。

我梦着我不在做梦

在喷泉的里面。

哑孩子

哑孩子找寻他的声音。

(蟋蟀王藏起了它。)

在一滴水中

哑孩子找寻他的声音。

我不是用它来讲话,

我要把它做成一个指环,

以便让我的沉默

戴在他小小的手指上。

在一滴水中

哑孩子找寻他的声音。

(被逮住的声音,在远方

穿上了蟋蟀的衣裳。)

不忠少妇

于是我把她带向河滨,

本以为她尚未成婚,

谁知道她已有了丈夫。

在那个圣雅各日之夜,

好像一切皆出自神灵。

街灯都已熄灭,

而蟋蟀使夜色透明。

在最偏僻的街角,

我抚摸她沉睡的乳房,

它们忽然为我绽开,

像风信子花穗一样坚挺。

她的浆过的衬裙

在我的耳朵里作响,

就像十把尖刀

在割一幅绸绫。

避开银光照射的树身,

在幽暗中显得高峻。

河流远处的地平线,

传来几声狗吠。

我们穿过黑莓丛,

穿过苇草和山楂林,

她的美丽的发髻

在地上被压出一个小坑。

我解开我的领带,

她也褪下衣裙,

还有我的腰带和左轮手枪,

她的一层层紧身胸衣。

即使甘松香和母亲的珍珠,

也比不上如此的肌肤,

月光下的任何晶体,

也没有这般柔润。

她的大腿从我身下滑开,

像是两条挣跳的鱼,

一半充满了火焰,

一半充满寒冷。

那一晚上我骑着我的

珠贝般的小母马,

不用镫也不用缰绳,

跑过了一生最好的路程。

作为男人,我不会张扬

她对我说过的事情。

理解的光芒已教我

处世一定要谨慎。

身上沾满泥沙和亲吻,

我带她离开了河滨。

那时百合花的剑刃

仍在风中簌簌有声。

我的表现合乎身份,

一位得体的吉卜赛男人。

我送她一个大针线盒,

用麦黄色绸缎做成。

但是我不会爱上她,

因为她虽然已经成婚,

却告诉我她是个处女,

当我把她带向河滨。

一九一〇年

我那些一九一〇年的眼睛

没见过埋葬死人,

没见过哭丧的灰烬头发在破晓时分,

没见过小海马颤抖的心在角落里。

我那些一九一〇年的眼睛

见过小女孩排尿的白墙,

公牛的嘴脸,有毒的蘑菇,

街角里一轮迷惑的月亮,

黑色瓶口下被榨干的柠檬瓤。

我那些瞅着小矮马脖颈的眼睛,

盯在圣罗莎沉睡的乳房上,

爱的屋顶,呻吟声,早熟的手,

还有花园,猫在那里捕食青蛙。

阁楼,聚集灰尘、青苔雕像,

箱柜,储存供螃蟹吞食的寂静,

一个梦想被现实绊倒的空间,

那里,是我的小小的眼睛。

什么也别问我。我见过事物如何

寻找它们的方向却遇上了空虚,

无人的空气,空洞的悲伤,

在我眼前,造物们披戴面纱却毫无实体。

废墟

在自我追逐中,

越过自己白色的躯体,

空气匆匆地赶路!

很快,月亮就似乎是

一匹马的颅骨

而空气是暗淡的苹果。

在窗子后面

光和鞭子,让人感觉到

沙子和水的搏斗。

我看见青草涌来

我扔出一头小羔羊

砸向它们的乳牙和柳叶刀。

身披塑胶和羽刺

那第一只鸽子

飞在一滴里。

青草涌来了,孩子:

它们的口涎之剑

鸣响在空洞的天空。

这青草,爱!我的手

穿过窗户的破玻璃

鲜血松开一绺长发。

只有你和我留下:

为空气准备好骨架吧,

只有你和我留下。

准备好你的骨架吧。

哦我的爱,快去找

我们睡眠的侧面。

被淹死少年的夜曲

让我们默默地走下,走向浅滩

去看河水中那淹死的少年。

让我们默默地走下,走向风的岸边

在河流把他带向大海之前。

他的灵魂在哭,受伤,收缩,

在青草和松树的针眼下。

而河水汹涌而下,从月亮里

淹没了满山的紫罗兰。

而风把阴影的山茶花

放在他痛苦无光的嘴边。

来呀,丘陵和田野的男孩们

来看河水中那淹死的少年。

来呀,高山和峡谷的民族

在河流把他带向大海之前。

它将把他带向白色窗帘的大海,

老水牛就在那里缓慢地走动。

哦,河边的柳树,你们唱吧

拂过月亮下沉的绿鼓。

哦,男孩们,来吧,快跟上去!

现在河流就要把他带向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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