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豆芽
藏在儿时记忆里的豆芽,是姥姥在自家发的。抓两把绿豆放入小花盆㳆(tou二声,不知是哪个字,看它模样长的像这个字)洗干净,把水滤掉然后盖上两三层潮湿的纱布放在炉火边,等到豆芽长到半寸长时,用一块大鹅卵石压在纱布上,据说这样豆芽就不会死劲往高里长,就能憋胖。(联想到我后来没能长高且胖,会不会是被压了块石头呢?)生豆芽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就是每天清水冲洗一遍,纱布每天㳆洗一下。
这个等待的过程,我是充满希望和好奇的,总是喜欢时不时地掀开纱布的一角,看看豆芽是不是又长大了,有时会盯着看很久,想看看它们是怎样生长的,就是姥姥那时经常说我的话,这孩子眼瞅着长,我瞅不见自己长,就想瞅瞅豆芽是怎么眼瞅着长的。每这个时候姥姥就会说伶子别老瞧着,老瞧着它就不长了,盖好了明儿就长长了。
生豆芽的过程我是欢喜的,天天在盼望中,盼着早些长大。一冬天单调的萝卜白菜能够被脆生生的豆芽替换充满了新鲜感。但是也有一件让我头疼的事,就是等到豆芽生长到一寸长可以吃的时候,姥姥就会指派我,伶子去把那盆豆芽择了。
择豆芽的工作很简单,皮挑出来,小尾巴掐了。第一次从事这项工作时我起初还是满心欢喜,可是没一会儿,望着一盆豆芽中布满的绿豆皮就有些不耐烦了。姥姥这得择到啥时候啊?尤其是听到门外有小伙伴的追逐嬉闹声,那真是心中都是绿豆皮,那叫一个无比闹心。
最欢喜的还是最后吃豆芽,我喜欢凉拌豆芽,更喜欢吃炸酱面用豆芽做菜码,劲道的面条和脆生生的豆芽搅拌在一起,拌上自制的肉丁炸酱,尤其冷不丁吃到一粒肉丁时,心里顿时大获全胜的感觉。小时候姥姥总说伶子的筷子是长了眼的,能看见肉在那。姥姥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是隐藏在一碗酱里的零星几粒肉,每一个都能被我的筷子刺探到挖出来,开始我以为是我真的机灵,等后来我懂了人事,才知道姥姥爸妈他们的筷子上也有眼睛,就是都假装没看见。
前几天有花表妹转了一个快手用矿泉水瓶生豆芽的视频。正好适合这每天憋在家的节奏,于是将家中有可能残存矿泉水瓶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后搜寻的目光定格在一个空蜂蜜瓶。就是它了!瓶口还大,豆芽生好后直接取出来还能再用,不用毁坏一个矿泉水瓶,节能环保。说干就干,找出锥子在瓶盖上扎几个小洞过滤水用,抓两把绿豆放瓶子里清水冲洗两遍,滤干水分拧紧瓶盖,置于暖气上,一切OK。
温度适宜湿度适宜,也就半天时间,一颗颗绿豆开始探出头。第二天一早清水冲洗滤水继续放在暖气上,到了下午生出来的豆芽就有四五毫米长了,拍了照片跟好友显摆,看我在家生豆芽呢!他说这是十六岁的,最好吃的时候。我说没吃过这么小的豆芽,都是长大的才吃。他说那是四十八岁的。为了尝尝这花季豆芽,我把半瓶十六岁到入一个大碗,开启了这段足不出户的日子里最大的工程,捡出绿豆皮。
时隔五十年,仿佛隔世。想起疼爱我的姥姥,离开我也有快三十年了,想起儿时一起在胡同里疯跑的伙伴,如今也是散落在天涯,想起的种种都符合我的性格,多愁善感。
思绪回到眼前的一碗豆芽,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尽管是同一时间开始的,也不是每一粒都相同,有个别的还没露头,有少数是崭露头角,剩下的有才解开衣襟上第一粒钮扣的,有完全敞开心扉的。
捡豆皮的工程耗时一小时二十分钟,然后就是花椒辣椒爆炒出锅。捡豆皮的工夫还给自己蒸了一个土豆和几个鸡蛋,中午我的餐桌上就是两个大菜,土豆泥和爆炒花季豆芽。有些天没炒菜,没被日子里的烟火味熏陶,对于我来说日子要想过成诗,没有酒是不行的,当然有树莓酒更好!有诗待字更更好!
一个土豆泥,一盘花季豆芽,半杯树莓酒,打造了一个人诗意的情人节午餐。当然我做的菜量是两个人的午餐量,我替另一个未知数吃了他的一份,午餐后接到我的小胃胀满的通知:烛光晚餐就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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