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二十章 做一个淡泊而实在的人
望呵,其未央哉!众人熙熙,若飨于太牢,而春登台。我泊焉未兆,若婴儿未咳。纍(léi)呵,如无所归。
各位朋友大家好,今天我们接着来聊《道德经》。今天这一段可能会有点难度,大家一点点了解,因为我今天讲的内容,可能会跟平时大家讲的不一样,我之前也讲过,要给大家解读一个完全不同的《道德经》。
今天这句话是“望呵,其未央哉”,什么意思呢?我们现在通行本都是“荒乎,其未央哉”,《帛书》的乙本是“望”,“望”字的繁体字,左上角是一个“臣”字,实际古代是画一个大眼睛,右边是个月,下边是土地,这字当边际讲,望远方,望着远方的月亮,所以望着远方的边际,当辽远、边际讲。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辽远、深远像没有边际一样,“未央”就是没有边际。
这话是说什么呢?一般通行本大家都解释成,是讲前面的“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等等,这些是久远流传下来的,都是这样的,但我认为这话不是讲前边的,因为前边这四句话,在《郭店楚简》里只有这四句,后边的话都没有,说明到“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截止,那前边是一段,后边这讲另外的事,有可能都不在这一章里,现在给合到一起了。下边讲的是高明的领导者了,不是说前面的边际无什么,而是说高明的领导者,悟道的领导,他的心宽广到什么程度,宽广得没有边际。
老子接着讲,“众人熙熙,若飨于太牢,而春登台”,现在大家一般解释成,普通人都熙熙攘攘地、拥挤地,或者有的说是乐呵呵的,“享于太牢”,现在通行本是享受的“享”,“若享于太牢”。《帛书》乙本是“乡”,写个乡村的乡,实际这字应该是“飨”,左边一个乡,右边一个食物的食。这话说“若飨于太牢”,“太牢”什么意思呢?这太牢在古代是一个专用术语,这不是一般的祭祀,就在祭祀的时候,如果用到猪、牛、羊这三种东西一起祭祀,这叫“太牢”,这应该是规格非常高的一种祭祀。
“若飨于太牢,而春登台”什么意思呢?大家都解释成,祭祀过后的供品,大家都拿来吃,高兴地享用,然后春天登到台顶上去,快乐地享受阳光。说人们都享受这个状态,这个解释是可以的,但是在《道德经》里这么解释是不完整的。因为我们这么解释,解释的都是普通人怎么怎么样,那么老子的《道德经》给谁写的?是给领导者写的,所以从领导者的角度一看这话,完全是不一样的,所以应该更准确地解释《道德经》,不应该模模糊糊知道这回事就行了。我们更准确的解释应该是什么样的呢?老子这段话讲的是,那些高明的领导者,“望呵,其未央哉”,他的心宽广得像没有边际一样,跟其他的领导者不一样,这尤其要提到是领导者,其他领导者是什么样呢?“众人熙熙”,“熙熙”什么意思?不是熙熙攘攘,拥挤在一起的意思,“熙”当光亮讲,光亮、光明、盛大的样子。“众人熙熙”,讲的是那些没有悟道的领导者,像前边讲的一些追求自己好的名声那样的领导者,把自己形象搞得光彩照人的样子,因为“熙熙”是个日光,跟明亮有关的,他们这些领导者把自己形象搞得非常高大,这叫“众人熙熙”。
“若飨于太牢”什么意思呢?之前大家解释成是把供奉的东西给吃了,享受美食。您想这个级别的领导者,进贡完了东西拿来吃,他觉得是享受了吗?这完全是不懂当时的贵族生活,你才能想象到这样的话,您觉得人家把那剩下的肉拿来吃了,就觉得乐得不得了了,那是我们小市民的生活,所以这知识分子如果用小市民的角度去讲贵族生活,您会体会不到这回事的。“飨于太牢”的“飨”是吃饭,但是记住这个“飨”吃的不是一般的饭,至少是盛大的宴会。《说文解字》说,乡人聚会吃叫“飨”,后来这字直接演化成进贡的食品,实际是神享用这些东西这才叫飨,所以虽然说是吃饭、请客、吃一顿好的饭,但是这个字最终应该解释成是享用那种贡品的。“若飨于太牢”什么意思呢?绝对不是这些贵族把人祭神剩下的东西吃了就很开心,而是这些贵族觉得自己像神一样享用老百姓进贡给自己的“太牢”,说的是这些领导者把自己的位置抬得太高了,觉得老百姓给我进贡是应该的,民脂民膏给我是应该的,所以他为自己捞取,这是这些领导者的状态,这叫“若飨于太牢”。
老子在这前面加一个若字,讲的是“好像”这意思,这只是老子打的一个比方,因为老子说的是“众人熙熙”,就是说众人的形象特别高大,就像庙里享用老百姓的供奉的太牢一样。“而春登台”什么意思呢?大家现在解释,一般不是说领导者,就是说普通人,这些急于名利的人,春天登上台上享用阳光、享受生活。其实不是的,这个“春登台”实际上是一个特殊的形式,过去在春天的时候,要有重大仪式的,叫“春社”,现在有好多地方还留着春社台,是唱戏、聚会用的。因为要祭祀生发之神,春天主生发、生殖,万物开始复苏、孕育生命,这时候要祭祀这些神,保佑我们氏族的人丁兴旺,所以春天的祭祀非常重要。
老子打了一个比方,说这些人把自己弄得形象非常高大,好像在享用那些“太牢”,好像春天要登台去祭祀,所以老子讲的都是这领导者把自己位置抬得特别高,并不是这些人享用生活等等,而是他位置抬得很高,觉得自己像神一样。“春登台”,大家来祭祀我了,仪式开始了,这个仪式感非常强。所以大家看,就这段话就叫“众人熙熙,若飨于太牢,而春登台”。那么,把他看作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解释成普通老百姓“众人熙熙,若飨于太牢,而春登台”,和一个领导者、一个国君“众人熙熙,若飨于太牢,而春登台”,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解释《道德经》的时候,如果你把它放到领导者身上,解释会全然不同,我觉得老子写的时候,实际就是在写领导者。
“有道”的领导者什么样呢?与此完全不同,老子接下来讲,“我独泊焉未兆”,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独泊”,我把名利淡泊了,没有像“众人熙熙”那样搞得光彩照人,形象高大。“未兆”,没有任何征兆,也就是没有说任何形迹,与前面那种把自己形象搞得特别高大的领导者,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一个是把自己形象不断抬高,一个是自己毫不留形迹,淡泊名利,所以老子讲的是一种领导者境界的对比。这两种领导者,我觉得在现在的公司领导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一种人是“众人熙熙”,形象很高大,经常出现在电视的屏幕里,“飨于太牢”的那种感觉,“春登台”,参加各种领袖巅峰论坛,什么2016经济走向指点迷津,什么尖峰对决,我现在看朋友圈里天天有这些论坛,这些企业家热衷于坐顶上,拿两个小椅子往那一坐,谈论一番。您谈论那有用吗?您把企业经营好多好啊?大家下边都听着,觉得这是领导者经验。还有的领导者,每天的生活都会曝光,今天去滑雪了,明天去登山了,形象高大,好像我对生活有独到的品位一样。企业家出现在电视广告里,这是一个挺奇怪的事,这样的领导者我觉得我都得画一个问号,你的心有没有完全放到企业经营上?把自己形象放得这么高,有没有问题?
有的领导者却不露形迹,你根本看不到人家的新闻,扎扎实实在经营,所以有的时候问顺丰快递的员工,你们老板王卫长什么样?谁都不知道。现在可能有些人知道了,以前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顺丰快递的老板名字叫王卫,人家非常低调,扎扎实实地经营,所以人家的企业越走越好。这样的企业家可以说“我独泊焉未兆”,您没有看到任何征兆,人家默默在做事。当顺丰快递进攻市场的时候,竞争对手完全不清楚,完全不知道,所以占领了华南市场,又进攻华东市场,华东那些快递公司完全不清楚,人家是慢慢地走路,悄无声息地经营扩大自己,这是一种境界。
讲到这我想起稻盛和夫先生讲的一个小故事。说他年轻的时候,也热衷于去参加各种总裁班,有一次这总裁班在温泉里开课,非常漂亮的温泉,大家洗完了温泉,裹着睡衣,在榻榻米上坐下,开始等谁讲课呢?本田宗一郎,是日本大企业家,本田的老板,本田当时很有影响力,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了好久也不来,这个办班的人就急了,就不断地打电话。结果过了好久本田宗一郎来了,本田穿什么衣服来的呢?到这高档温泉,穿着工作服,浑身都是油,然后往那一坐,开始讲课,本田就发火了,训斥大家,说你们跑这里来学什么东西来?有什么好学的?我告诉你们,所有的经营秘诀都在你们的一线、生产现场里,你到那里去工作,你就会发现经营秘诀,你们在这能学到什么东西?结果把稻盛和夫他们训斥了一通。
稻盛和夫就感慨,因为他那阵很年轻,他也不断学习,他说这才是真正的企业家。所以稻盛和夫从此以后,立下了一个信念,就是“现场有神明”,你碰到解不开的问题的时候,到工作现场去工作,一定能找出解决方案的,你不要坐办公室里整天想,不要到论坛想等等。所以大家看本田宗一郎的风格,绝对跟“众人熙熙”那种把形象搞得很高大,衣冠楚楚的,“飨于太牢”、“而春登台”的领导者完全不一样,他是满身的油渍,穿着工作服,在一线劳作,这种低头认真工作的领导,才是真正的企业的掌舵者,这是老子讲这话的真正含义。
各位,今天我就聊到这,不多讲,明天再接着聊老子认为真正的领导者和其他境界低的领导者,到底有多大的差别,这差别老子是怎么描述的呢?我们明天再见,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