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春雨漫评明朝历史（二十五） 朱元璋清洗功臣集团 （一）
清洗功臣集团，几乎是必然的。
许多人总喜欢说，秦始皇没有屠杀功臣，刘邦屠杀功臣了；所以秦始皇比刘邦大度。
问题是，我们在下这个结论的时候，必须得注意一个最基本的事实，那就是大汉帝国成立后，韩信之类的功臣，都希望裂土封王，而刘邦还得满足他们这种希望。
如果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也有很多开国功臣，敢追求这种地位，秦始皇肯定也会把他们全杀光的。
毕竟，生产力已发展到了那个特定的时候，异姓想裂土封王，本身就是等同于造反。
我们许多人喜欢说，刘邦屠杀功臣，刘秀没有屠杀功臣；所以刘秀比刘邦大度。
问题是，我们在说这个问题时，必须得知道一个最基本的事实，那就是韩信在刘邦需要他的时候，就敢胁迫刘邦封王；而彭越之类的人，更是一直独立于刘邦系统之外，也取得了裂土封王的地位。
如果刘秀手下有这种功臣，刘秀肯定也会把他们都清理出局的。
总的来说，抛开客观背景，分析统治者的思想道德，那就是以空对空罢了。
这就好像说，华盛顿的思想道德，比克林顿、特朗普差多了。
因为华盛顿统治时代，美国普遍存在奴隶制；关键是华盛顿自家还养着大量的奴隶。
类似的观点，谁也会觉得，这不是扯呢嘛。
问题是，我们在许多时候分析历史，就是这样的荒唐。
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不要说异姓大佬裂土封王了。
就是皇族大佬裂土封王，也是等同于造反的事。因为江湖有名言说，削亦反，不削亦反；早削早反，晚削晚反。换而言之，他们造反，只是迟早的事。
对此，只要看看晁错削藩时的故事，就可以知道了。
对此，再看看康熙皇帝削藩时的故事，也可以知道了。
当然了，看看建文帝削藩的故事，也可以知道了。
要知道，这些裂土封王的大佬，当时都也没有造反啊。
但是，皇帝手下的智囊，开口闭口就是；削亦反，不削亦反；早削早反；晚削晚反；早削祸小，晚削祸大。
关键是，人们也不认为，他们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总的来说，生产力发展一定阶段，功臣追求裂土封王，通常就是等同于造反了。
在特定的时候，皇帝虽然会表彰他们的功绩，但是内心深处显然已认定，他们迟早会造反的。
只要我们知道这种事实，自然就会知道，刘邦屠杀这些功臣，几乎是必然的，甚至是必须的。
朱元璋时代。
生产力已发展了，可以构建成熟官僚政治的阶段了。
在这种背景下，功臣集团敢追求和皇帝世世代代共享天下，本身也是等同于造反了。
功臣集团追求一代人的富贵，这个没有什么大毛病；问题是，功臣集团想谋求世世代代的富贵，这是想干什么呢？因为这样玩下去，帝国还怎么构建官僚政治呢？这样玩下去，帝国肯定只能一步步走入贵族政治的格局。
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功臣集团想追求和皇帝世世代代共享天下，它有错吗？
基于功臣集团的角度，它肯定没有错啊。
因为在功臣集团看来，天下就是他们和皇帝一块打下来了，他们就应该世世代代和皇帝一块共享天下。
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老百姓会怎么看呢？
以空对空的说，老百姓自然会支持功臣集团的追求，因为从朴素的伦理道德去看，功臣集团的这种追求一点问题也没有啊。
问题是，用现实的角度去看，老百姓怎么可能支持功臣集团这种追求呢？
以空对空的说，功臣集团的这种追求，那就是人畜无害的。
问题是，功臣集团的这种追求，不但会对皇权构成威胁，更会对老百姓构成威胁。
首先，底层社会上升的通道就会被无限压缩，因为帝国好的位置，都会被功臣集团的子弟、子孙们占据；平民子弟想往上爬，想一想都会绝望的。
更主要的是，这些功臣集团，以及他们的子弟、附属，一方面拥有强大的社会背景，另一方面，还动不动可以把丹书铁券、免死金牌扛出来。你说平民还怎么与他们竞争。
我们总通常总会认为，功臣集团是人畜无害的。
所以朱元璋屠杀他们，太过残忍了。但实际上，一切就如民谣所说，把他们全拉出去枪毙了，按法律，估计也没有几个冤枉的。
因为豪门贵族，他们有着太多的特权，有着太多的资源，你指望他们当守法公民，也把他们想得太伟大了。
事实上，朱元璋可以大屠杀成功，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毕竟这种大屠杀，底层社会是不会有排斥的，甚至还会发自心底的欢呼。因为在底层百姓看来，这就是一个个作威作福的豪门，被政府法办了。
生产力发展到了大明帝国时代，功臣集团显然已不敢追求裂土封王了，但是，功臣集团显然希望世世代代都与皇帝共享天下。
这种追求有错吗？
许多时候，因为拥有话语权的人，就是豪门贵族，所以我们在看历史时，也习惯性的以豪门贵族的视角去看。
所以，看到豪门贵族风光的生活，总是一种说不出的欣赏；看到豪门贵族家破人亡时，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哀怜。
问题呢，换一个角度看，也许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这样说，无意认为朱元璋全心全意代表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我只是想说，朱元璋清洗功臣集团的性质，远没有人们所说的那样恶劣。至少，当时有网络，我们听到的最多声音，恐怕就是全网一片欢腾。
因为，看到一个个豪门大佬被清理出局时，底层百姓估计不会对他们报以什么同情的；相反更容易感觉，一个个作威作福的豪门势力，又被政府法办了。
这就好像，《红楼梦》中，四大家族被政府清理出局时，读者都习惯性的哀怜不已。
问题是，当时的底层百姓，会是什么感觉，难免是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处于豪门贵族的视角，我们难免感觉，豪门贵族就好像是人畜无害的。
实际上，单看护官符那一段，我们也可以知道，这些豪门家族，也就是一个个的南霸天。
薛公子指使手下打死人了，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新上任的知府想要管，但有人给他上了一课，当时就不敢管了。因为四大家族的成员，当街打死一个屁民，算个屁的事啊。你以为人家真是跑路了？人家就是前来自首，也得有人敢抓啊。
关键是，在豪门贵族的眼中，也没有人认为薛公子有多大奸大恶，只是觉得他比较任性罢了。毕竟，屁民的命，在他们眼中，也就是一个屁罢了。
虽然说，政府清理他们，未必就是代表人民、代表正义，但是指望当时的底层老百姓，对他们报以同情，估计是不现实的。
毫不夸张的说，看到他们家族覆灭，老百姓不出去买鞭炮放，也算他们平常积德了。
我们通常总喜欢说，光武帝刘秀是一个仁慈的皇帝；因为他没有残酷打压功臣集团。
问题是，结果呢，对上层社会而言，这也许是一个美好的时代。毕竟四世三公、世代两千石、兄弟子侄都是高官的时代拉开序幕。
但是，对于平民而言，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吗？估计不是的。
我以前一再举过一个例子。
豪门大佬的鹰犬，光天化日，在洛阳城内当街杀人。洛阳令禀公执法，直接把凶手法办了。
然后呢，光武帝就把洛阳令抓了起来，准备活活打死他。因为，豪门大佬杀屁民，这也算个事？你敢对豪门大佬禀公执法（而且方式简单粗暴），你真是忘了我们大汉帝国是谁的帝国了，我们大汉帝国就是皇帝与豪门共有的帝国。
洛阳令一看光武帝大放这种厥词，当时就气得直想自杀，总而言之，您如果觉得，您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以名垂青史。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一头碰死好了。
看到洛阳令这种玩法。光武帝也急了，因为这种事，写在历史书上，光武帝能是什么形象？
虽然说光武帝决定放过洛阳令了。但是依然希望洛阳令，向豪门大佬磕头认错。
总而言之，你禀公执法没有错；但是你公然无视豪门大佬们的特权，显然是你的错啊。
洛阳令一看光武帝这样玩，当时就死扛上了。总而言之，我就不磕头认错。
光武帝终于没有惩罚洛阳令，并且对他进行了一定的奖励。
时湖阳公主苍头白日杀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而以奴骖乘，宣于夏门亭候之，乃驻车叩马，以刀画地，大言数主之失，叱奴下车，因格杀之。主即还宫诉帝，帝大怒，召宣，欲箠杀之。
宣叩头曰：“愿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圣德中兴，而从奴杀良人，将何以理天下乎？臣不须箠，请得自杀。”即以头击楹，流血被面。
帝令小黄门持之，使宣叩头谢主，宣不从，强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
传统史书在说这件事时，总说在光武帝很伟大，很注重吏治。
问题是，洛阳城内，天子脚下，豪门大佬的鹰犬当街杀人，就是这种结果。官司打到皇帝跟前，最后就是这样和稀泥了事。
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们可以想象吗？
豪门家族四世三公、世代两千石；兄弟子侄一门高官。
关键是，豪门大佬打死个屁民，就跟没事人一样。
这种社会，真是普通老百姓盼望的社会？
因为，我们看到的历史，常常就是基于豪门贵族的视角所写。
所以，看到政府严厉打击豪门势力时，老百姓总会感觉政府太没有人性了。问题是，真的身临其境，看到政府严厉打击豪门势力。肯定是全网一片沸腾，总而言之，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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