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诗论》中的经典论述选读

  

  

诗的境界-------情趣与意象

  

      诗对于人生世相必有取舍,有剪裁,有取舍剪裁就必有创造,必有作者的性格和情趣浸润渗透。诗必有所本,本与自然;亦必有所创,创为艺术。

  

  诗的境界是理想境界,是从时间与空间中执着以微点而加以永恒化与普遍化。它可以在无数心灵中继续复现,虽复现而却不落于陈腐,因为它能够在每个欣赏者的当时当境的特殊性格与情趣中吸取新鲜生命。诗的意境在刹那中见终古,在微尘中显大千,在有限中寓无限。

  

  无论是欣赏或是创造,都必须见到一种诗的境界。这里“见”字最紧要。凡所见皆成境界,但不必全是诗的境界。一种境界是否能成为诗的境界,全靠“见”的作用如何。

  

  诗的境界是用“直觉”见出来的,它是“直觉的知”的内容而不是“名理的知”的内容。

  

  读一首诗和做一首诗都常须经过艰苦思索,思索之后,一旦豁然贯通,全诗的境界于是像灵光一现的突然在眼前,使人心旷神怡,忘怀一切。这种现象通常人称为“灵感”,诗的境界的突现都起于灵感。灵感亦并无若何神秘,它就是直觉,就是“想象”(imagination,原谓意象的形成),也就是禅家所谓“悟”。

  

一个境界如果不能在直觉中成为一个独立自足的意象,那就还没有完整的形相,就还不成为诗的境界。一首诗如果不能令人当作一个独立自足的意象看,那还有芜杂凑塞或空虚的毛病,不能算是好诗。

每个诗的境界都必有“情趣”(feeling)和“意象”(image)两个要素。“情趣”简称“情”,“意象”即是“景”。

  

  真正的诗的境界是无限的,永远新鲜的。

  

诗的境界是情趣与意象的融合。情趣是感受来的,起于自我的,可经历而不可描绘的;意象是观照得来的,起于外物的,有形相可描绘的。情趣是基层的生活经验,意象则起于对基层经验的反省。

  

论表现-----情感思想和语言文字的关系

  

  意境为情趣意象的契合融贯,但是只有意境仍不能成为诗,诗必须将蕴蓄于心中的意境传达于语言文字,使一般人可以听到看到懂到。

  

  诗的特殊功能就在以部分暗示全体,以片段情景唤起整个情景的意象和情趣。诗的好坏也就看它能否实现这个特殊功能。以极经济的语言唤起极丰富的意象和情趣就是“含蓄”,“意在言外”和“情溢乎词”。严格地说,凡是艺术的表现(连诗在内)都是“象征”(symbolism),凡是艺术的象征都不是代替或翻译而是暗示(suggestion),凡是艺术的暗示都是以有限寓无限。

  

  诗不能全是自然流露,就因为搜寻潜意识和意识边缘的工作有时是必要的;做诗也不能全恃直觉和灵感,就因为这种搜寻有时需要极专一的注意和极坚忍的意志。

  

现代人做诗文,不应该学周诰殷盘那样佶屈聱牙,为的是传达的便利。不过提倡白话者所标出的“做诗如说话”的口号也有些危险。日常的情思多粗浅芜乱,不尽可以入诗;入诗的情思都须经过一番洗练,所以比日常的情思为精妙有剪裁。语言是情思的结晶。诗的语言亦应与常言有别。······散文已应比说话精炼,诗更应比散文精炼。这所谓“精炼”可在两方面见出,一在意境,一在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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