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厂记忆,二十一
井边吕氏
曹家北邻是小滑头家,他们二家共享一个院子。小滑头家很窄小,进去后感觉家具什么的把所有的空间都挤满了。有一次去他家玩,那个碗橱就在头顶上,小滑头从里面拿出一个罐子,打开一看是放红糖的,他直接舀了满满一调羹的糖放进嘴里,把我惊讶地嘴都合不上,我一直以为红糖只能用来烧菜,而且放得也不多,居然看到有人直接吃的
。难道是土豪吗?但我知道他家不富。
再往北是吕家,我同学吕勤慈家。吕家是单独一个院子,北面是堂屋,西面是起居处,东面南面是篱笆墙,从外面可以看到院子,后来好像换成土墙了。长大后,知道北方多是四合院,我一直吃不准四合院是什么样的,就猜吕家这样的是否四合院。
吕家这个院子,曾经是我们几个小朋友玩造房子游戏的主要场地,也叫跳房子,记得是在地上画一些格子,把一个砖块扔到某个格子里,然后根据难度的要求,跳到那个格子附近,把砖块拿到,再跳回起点。这个游戏是冯晓峰玩得最好,很快可以玩通关,而我们要好多次才能升一级。
吕勤慈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比我们大五六岁样子,吕大哥要比我们大很多,我们上小学时,他好像已经工作了。吕大哥长得很壮实,力气很大,他工作不在三厂镇,总记得他推着自行车下班回来,不是去睡觉(应该是上夜班回来),就是出去,很少在家,对着我们时总是微笑。
粉碎四人帮后,有一阵子社会上很乱,据说三厂镇和海门镇的小青年经常打群架,吕大哥好像是三厂镇这边的一位主力,因此在中心街这边颇有声望,似乎曹伟阿哥对他也很崇敬,有一次说到三厂镇的某几个人在某处吃了亏,吕大哥亲自出马,把场子找了回来。但吕大哥出马,极有分寸,绝不操家伙,而是赤手空拳。后来群架打大了,真有二愣子动起家伙来,吕大哥就退出了。没多久,第一次严打开始,抓了一些二愣子进去,吕大哥啥事都没有,让大家更加佩服。
《姿三四郎》热播的时候,感觉全镇的男孩子都去练柔道了,尽管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柔道是啥意思。小孩子中传说,柔道高手可以直接把对手从背上摔过去,我们叫大背包,但真能做到这个的,据说三厂镇上没几个人,吕大哥是其中之一,不过我是从来没见到过。柔道进入奥运会后,知道柔道比赛中直接取胜的叫一本,其中最无争议的就是让对方大部分背部着地,原来这就是大背包,在赛场上确实极难看到。
吕家东北角是一口井,这口井被附近四家虚围起来,东面是二奶奶家,北面是冯晓峰家,西面那家的名字忘了,南面就是吕家。很久以来,附近人家都用这口井,自来水没有通的时候,这口井是主要的用水来源,也有人去南河打水,但极少,而且要用明矾处理。自来水通到家家户户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还是习惯到井里打水。
从井里打水需要一点小技巧,我们从小就学会的。后来有人琢磨出在打水筒的底部改装一个简易的机关,放下去时,靠水压顶开,水打满后靠水的重量再压回去盖住,这样打水就很轻松了,只是从小学会的小技巧就用不着了,估计现在也不会了,这算不算一种古老技艺的失传呢?
三厂就在江海边上,地下水丰富,井不用打得很深,大概就四五米的深度,自然有源源不断的地下水渗入,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有一次,吕家买了一只甲鱼,他家的谁在井边清洗,准备下刀。不知为何,那只甲鱼掉到井里去了。只听说“瓦罐不离井边破”,没听说井边的甲鱼会跳井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
后来吕大哥来到井边,简单问了二句,从井口爬了进去。我们这儿的井壁都有突出来的蹬脚,方便修井人上下。邻居中好几个人围在井口,大呼小叫的,好像说啥的都有。吕大哥几下子下到井底,井水大概到他胸口,他在下面摸了一会,就逮住那只甲鱼,先让人放下吊桶把甲鱼吊上去,再踩着蹬脚爬了上来。那些蹬脚很滑的,换了别人估计直接摔下去了,而吕大哥轻飘飘就办成了。
井边的故事很多,唯有此事我全程目击,至今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