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年少时更需要一个故乡

最深的秋,往往有最浓的思念。
在繁忙的城市生活中,总有一群怀乡者,在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对于村庄生活的强烈怀念。偶尔看到一片像是家乡的风景,希望自己走过去,像穿过一扇任意门:推开门,老家的风景与亲人们就在眼前。
这种思念越来越深,似乎在告诉我们,我们正离它越来越远。那个“回不去”的村庄,是我们远方的故乡。今晚,《夜读》邀你同游7位作家笔下的村庄,一起看看这里是否有你故乡的模样。

风吹麦浪 李健 - 想念你

返璞归真,拥抱自然
村庄有
都市人向往的田园生活
人到了乡下便像压紧的弹簧骤然放松了似的。
从矮小的窗洞望出去,天是好像大了许多,松喷喷的白云在深蓝色的天幕上轻轻飘着;大地伸展着无边的“夏绿”,好像更加平坦;远处有一簇树,矮矮地蹲在绿野中,却并不显得孤独;反射着太阳光的小河,靠着那些树旁边弯弯地去了。有一座小石桥,桥下泊着一条“赤膊船”。
在乡下,人就觉得“大自然”像老朋友似的嘻开着笑嘴老在你门外徘徊——不,老实是“排闼直入”,蹲在你案头了。
出自《乡村杂景》/茅盾
住到乡下老屋的第一个早晨,刚睁开眼,便听到咕咕咕咕的鸟叫声。这是斑鸠。虽然久违这种鸟叫声,却不陌生,第一声入耳,我便断定是斑鸠,不由得惊喜。
披上衣服,竟有点迫不及待,悄声静气地靠近窗户,透过玻璃望出去,后屋的前檐上,果然有两只斑鸠。一只站在瓦楞上,另一只围着它转着,一边转着,一边点头,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显然是雄斑鸠在向雌斑鸠求爱,颇为绅士,像西方男子向所爱的女子鞠躬致礼,咕咕咕的叫声类似“我爱你”的表白。
这是我回到乡下老屋的第一个早晨看见的情景。一个始料不及的美妙的早晨。
出自《家有斑鸠》/陈忠实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村庄有
我们牵挂的亲人与不舍的童年
我家在一个名叫武原的小镇上,我在窗前可以看到一片片的稻田,同时也能够看到一小片的麦田,它在稻田的包围中。这是我小时候见到的绝无仅有的一片麦田,也是我最热爱的地方。
那地方同时也成了我躲避父亲追打的乐园。不知为何我经常在午饭前让父亲生气,当我看到他举起拳头时,立刻夺门而逃,跑到了我的麦田。躺在麦子之上,忍受着饥饿去想象那些美味无比的包子和饺子。
我一直那么躺着,并且会入梦乡。等我睡一觉醒来时,经常是傍晚了,我就会听到父亲的喊叫,父亲到处在寻找我,他喊叫的声音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变得越来越焦急。这时候我才偷偷爬出麦田,站在田埂上放声大哭,让父亲听到我和看到我,然后等父亲走到我身旁。
出自《麦田里》/余华
少时留居家乡,当春雨像鹅毛般落着的时候,登楼眺望,远处的山色被一片烟雨笼住,村落恍惚,若有若无,雨中的原野新鲜而又幽静,使人不易忘怀!尤其可爱的是夜间。不知哪一年春天,我和两个同伴,摇着小船到十里外一个镇上看社戏,完场已是午夜,归途遇雨,船在河塘中缓缓前进,灯火暗到辨不出人面,船身擦着河岸新生的茅草,发出沙沙的声音。雨打乌篷,悠扬疾徐,如听音乐,如闻节拍,和着同伴们土著的歌谣,“河桥风雨夜推篷”,真够使人神往。
这几年投荒到都市,每值淫雨,听着滞涩枯燥的调子,回念故乡景色,觉得连雨声也变了。人事的变迁,更何待说呢!
出自《故乡的雨》/唐弢
我们的返乡之旅
从远在他乡的思念开始
人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法不时常感怀身后远远的一片热土,因为那里有他的亲友,至少也有他的过去。时光总是把过去的日子冲洗得熠熠闪光,引人回望。
我的故乡没有繁华酥骨的都会,没有静谧侵肌的湖泊,没有悲剧般幽深奇诡的城堡,没有绿得能融化你所有思绪的大森林。
故乡甚至是贫瘠而脏乱的。但假若你在旅途的夕阳中听到舒伯特的某支独唱曲,使你热泪突然涌流的想像,常常是故乡的小径,故乡的月夜,月夜下的草坡泛着银色的光泽,一只小羊还未归家,或者一只犁头还插在地边等待明天。
出自《我心归去》/韩少功
乡愁是人们对故土的悠长眷恋
我们感叹,我们流泪
为了那“回不去”的乡土生活
我是从12岁离开故乡的。但有时出来,有时回去,老家还是我固定的窠巢,游子的归宿。中年以后,则在外之日多,居家之日少,且经战乱,行居无定。及至晚年,不管怎样说和如何想,回家去住,是不可能的了。
是的,从我这一辈起,我这一家人,就要流落异乡了。
人对故乡,感情是难以割断的,而且会越来越萦绕在意识的深处,形成不断的梦境。
那里的河流,确已经干了,但风沙还是熟悉的;屋顶上的炊烟不见了,灶下做饭人,也早已不在。老屋顶上长着很高的草破漏不堪;村人故旧,都指点着说:“这一家人,都到外面去了,不再回来了。”
出自《老家》/孙犁
我走出村子,站在村后的沙梁后,久久地看着近在眼底的黄沙梁村。它像一堆破旧东西扔在荒野里。正是黄昏,四野里零星的人和牲畜,缓缓地朝村庄移动。到收工回家的时候了。烟尘稀淡地散在村庄上空。人说话的声音、狗叫声、开门的声音、铁锨锄头碰击的声音……听上去远远的,像远在多少年前。
我莫名地流着泪。什么时候,这个村庄的喧闹中,能再加进我的一两句声音,加在那声牛哞的后面,那个敲门声前面,或者那个母亲叫唤孩子的声音中间…… 
我突然那么渴望听见自己的声音,哪怕极微小的一声。
我知道它早已经不在那里。

出自《留下这个村庄》/刘亮程

文/央视新闻节选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