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阳题
【这个选题,是作者在上上届高峰论坛闭幕期间,与净老所定。在这两年时间里,写写停停,停停写写,今天交上这份答卷,并以此纪念这位旷世高僧。】
宗教的生长发展,除了大德高僧这个条件外,还要有适合的土壤。禅宗也是这样。禅宗在黄梅生长发展,由来已久。那么黄梅这个地方,在古代给禅宗生长发展提供了适合的土壤,体现在哪些方面呢?2008-2014年,我在黄梅县地方志办公室修志,有机会接触清代三部县志。发现有不少写游寺访僧的诗篇。诵读之余,掩卷思之,诗人抒写他们游山玩水,访寺会僧的人生感悟、禅宗情结。这些诗人,毫无疑问,首先是读书人,而且是书读得好且有诗才的人。有的以教书为业,有的是诗酒自娱,有的是在外为官致仕归乡安度晚年。这些人在当地都有较高的声望。历史上朝廷派官员到各地采风,《诗三百》就有很多这样的诗。所以我认为,了解并分析黄梅古代这些访寺会僧的诗歌,可以体察到黄梅尊佛崇禅的民风,可以从中认识禅宗生长发展的土壤。为了便于了解和分析,现将这些诗从三个方面加以阐述:明朝汪勋,其兄汪美,相继入痒,每次考试,总名列在前。岁荐汪勋,汪勋说,我是弟弟,不可先于兄,就不作官。他作《见志吟》,名其亭曰“省心”。二人著有《东山双隐诗集》,又与其弟汪灼三人合著《怡怡堂诗集》。汪灼,幼时不会作诗,中年究心禅学,建“抱一亭”于竹林深处,每日学《内典》,坚持十余年。后突然通了,作诗不假思索,都能合格律。汪勋之子汪可受,进士及第,官兵部左侍郎。汪勋筑乐志亭,迎其兄与弟,此时三人均六七十岁。他们相互唱和,其乐融融。汪勋游紫云山,他写的《紫云山》:从这首诗可以看出,诗人在老祖寺所在的紫云山上寻幽赏幽的过程中,萌生了“学无生”即学禅悟禅的念头。无生,《辞源》解释:佛教谓万物的实体无生无灭,王维诗云:“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汪勋的《东山诗》:诗人当晚住在寺中,回顾半辈子过去了,空老而已。夜静之时,万籁俱寂,他深思禅宗的本来意义究竟是什么,是碧潭倒映着明月照射的曇花吗?此日喜同支遁榻,一个“喜”字,道出了自己异常欣喜的心情。如果说能把禅宗悟通,也不枉活一生矣!月下灯前,饮茶思考,他不仅学禅,悟禅,还要像白天登山一样,一步一步地由下向白莲峰攀登,在学禅悟禅的道路上,也要向更高的境界攀登。又一首,他写道:从这首诗中,我们读出了诗人心中别样的滋味。这一天,山寺天清气朗,风景宜人,环境清幽,一般来说,好的环境会産生好的心情,但诗人并非如此,虽然住在山寺,但'会心人去凭谁话,’高僧也许外出,也许已经圆寂,没有人可以交谈,他与普通僧人,只有'一饭缘’。他的侄子汪可受,作了高官,物质上,他没有后顾之忧,同时受人敬重,他要同别人交谈的问题,就不得而知了。诗人对弘忍传衣钵给慧能这段历史十分清楚,而且对弘忍身世、遭遇以及他的传闻十分熟悉,如数家珍,赞叹有加。喻文鏊的《复过东禅寺》:从这首诗,可以看得出来,诗人悟禅,已达到相当程度:自己的清净之身,从纷繁的尘世中解脱出来了。
县志载:“喻文鏊,字治存,有道诗人。学者称石农先生,乾隆间以秀才充恩贡,后注竹溪教谕,辞不赴……当时贤士大夫,比比倾慕,求一识面,莫可得……古文出入韩杜之间,诗法昌黎。著有《红蕉山馆诗集》,又著《考田诗话》八卷,《红蕉山馆古文》八卷。他的《访晦山禅院》,不同凡响。诗为七首,选取其中四首:这几首诗,是诗人对诗僧的咏叹,也是诗人与诗僧的心灵对话。
石乔年,饱读诗书,未入仕途,身世坎坷,“其曾祖为中丞石昆玉。乔年初为诸生。时县人挝登闻鼓,讼其令,以乔年为故家子,窜入其名,后事下,讼者落籍,勘官取乔年口供,为改窜,坐诸首事,乔年不可讼,言,生时菀枯有尽,死后笑骂无穷。遂坐黜。”后隐居十数年,有《畹庐遗集》。像这样一位背负人生屈辱的饱学之士,对尘世的愤慲,对世俗的怨恨,可想而知。所以他游四祖寺,倍感身心的红尘之累,到此洗涤一番,但是劳劳身世,几时能是个了结?所以他'近得幽寻理,逢山领寂寥’。人世险恶,人生孤独,他要寻找一个幽静的地方,领略寂寥的况味。于是,他游高山寺,题高山寺,他这样写道:与僧人相比,虽然他们瘦骨亭亭,但却高出尘世许多,慧业,自古以来,就一直在延续,我该从蘧楼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听寺院锺声,从此伴着翠竹,看看流泉,走一走,悟一悟。他游龙峻寺,虽然孤独,虽然清闲,但来到这座寺院,他写道:到了这里,虽然眼前一派僧老寺荒的景象,还是让他落得个清静幽闲,宠辱皆忘,虽然行程是暂时的。忘却了生死也是暂时的,但对他,总还是一种心灵慰藉。喻元鸿,附贡,绝意进取,著述多种,尤善诗、古文。筑室考田山中,过着隐士的日子。但他不得志,也有许多惆怅。他在《登文昌阁》诗中,留下了这样的诗句:这首诗,写他大年初一,穿着新衣,来到五祖寺,门童惊讶客人来得这么早,而认识他的僧人觉得他来得稀少了。按道理,大过年的,应当在家里,合家团聚。由此看来,他属于另类。以下则是佳句:数点梅花皆佛意,一声春鸟是禅机。这不是一般人能写得出来的,他已修炼到达相当的程度了。登临绝顶,坐对匡庐的云彩,与它讨论落晖,十分孤寂,亦十分空灵,十分超脱。在另一首《荆竹庵》中,他写道:这首诗大概是暮年之作。在诗人的笔下,景也通透空灵,人也大彻大悟,似乎一切都想通了:一湾山色一溪通,万斛泉声万壑空,日起日落,云来云去,腊尽春来,以鹿麋为伴,再不去以文字建功立业了。三.退出政壇归乡养老的官员,游寺院的诗句别有一番滋味这首诗写他游西山,也就是四祖寺。登山远眺,辽阔的源湖,滚滚长江,还有江心的散花洲,一一奔来眼底:而眼前之景,竹树野茶都沉浸在暮秋的寒谷之中。“风狂鸿雁断”,这句也许是双关语,狂风之下,天上没有飞鸟;是否因政壇风云变幻,书信阻隔呢?不得而知。尽管回到了家乡,他还是觉得是“作客”,“心与紫云浮”,心静不下来。因此,他游西山四祖寺,到这里清静清静,也许在与僧人的交谈中,觅得养静之方。
这首诗写得出手不凡,他以拟人的笔法,把景写活了:旌幡瓢荡,将松子带动,把铃敲响;漏滴莲花,落入钵中,带来了莲花的香气。最后两句,回顾宦海浮沉,感到身如浪涛中的漂萍,好在平安着陆,生与宏忍禅师共一个故乡,那么,我也可学禅悟禅。全诗总体格调清新而流畅,体现了诗人退休居乡颐养天年的闲适之情。他游四祖寺,写下了《碧玉流》:
这首诗写碧玉流。此处景物,因柳公权字迹而闻名。此外还有经文刻于石上,所以有“过石疑铺经擣练”,泉水甘美,“同堂酌饮味甘柔”。这里的水,被诗人称为“定水”,喝了此水,人便可以入定。为什么呢?古往今来,人来人去,好像水中的泡泡,消失得太快了。好在由此上岸,再修津筏,慈航普渡,脱离苦海,洗尽俗尘,让六根清静。不过,何时能够达到这种境界,尚不可知。另一位明代兵部左侍郎,御谥兵部尚书汪可受,他在挪步园修建巢云寺养静。他游挪步园,他写道:明代这两位达官,还捐资修建了东禅寺,可谓与禅宗结下不解之缘。
黄利通,清代吏部主事、工部主事。他的诗,别具一格,他游老祖寺,这样写:黄利通在另一首诗里,自称“诗狂”,他的思想,都藏在景物的描写中,尘世的夭桃,开得很艳丽,但佛国的古梅比夭桃更胜一筹。再看他的《梅源寺》:到了这里,他借用一个典故,道出此时他有所惭愧没有早入此道的心情。人是进了寺院,“咫尺禅关路却迷”,但真正入禅门,却迷路了,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表达了想学禅悟禅,又担心老了,悟不到了。
这首诗,所写景物表达的思想,有些复杂。芦花迟放,无人招客,官路已矣,一切都是一个“晚”字,春风的消息什么时候才会来呢?纵上所述,黄梅是禅宗生长发展的沃土。限于篇幅,仅举以上各类各若干首,并略加分析,以就教于方家。(王唤柳,1947年生,曾应邀参加两次禅宗高峰论坛。)
【作者简介】王唤柳,大学本科学历,国家二级编剧,省作协会员,退休后被县志办返聘修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