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山寺问茶

行游数十年，记述千余景，以虔诚之念礼拜的山寺难以计数。而让我数十次探访、却依然有高深难测之感的古刹，当属京西大觉寺。

屈指算来，我曾在北京海淀区生活了44年。眼下提及这个区域，大多外省人总会想到北大清华中关村或者航天城。其实，海淀区千百年留下的文化古迹更是不容忽视！且不说充盈帝王之气的三山五园，仅西山脚下的千古留存，便可称帝都翘楚。徐志摩所说——“北京的灵性，全在西山那一抹晚霞'’绝非戏言。我一向认定，'’晚霞明灿处，大觉寺位于前列！记得当时，每当我写完一篇深度报道发给报社，一身轻松，便去大觉寺品茶。过山门，一盘老藤缠绕古柏枝干，迎面展现。依恋感、互动感、提携感、超度感……余味无穷。“大觉”二字，看似简约、实则高深！入明慧茶院，你又与茶室前面的古玉兰相逢。阳春三月舒展芳姿的白玉兰，西风落叶之时，此情已待成追忆。其实，春花虽远，夏荷跟进。秋果虽多，寒意随之。唯有名山禅林晨钟暮鼓涓涓山泉，以低沉态势，不舍昼夜古今趋同。

我常伫立在正殿“无去来处”匾额之下。思索人生何来？又向何去？景色何来？为何终为虚幻。直到徐徐秋风掠过，玉兰院飘来一缕茶香，我才若有所思，入明慧茶院静坐品茗。

始建于辽、历代多有修葺的大觉寺，古殿依山而建，古塔抱松而立，千年银杏、300余年的古玉兰连同“鼠李寄柏”、“老藤寄柏”等“奇景八绝”随着我的视线依次呈现。寺后秀峰间，一泓清冽泉水由远而近、环绕寺中，聚在“龙潭”之内，低吟浅唱，自当有“灵泉”美称。古寺曾有“清水院”、“灵泉寺”之名，与这泓甘泉不无关系。十余年来，这里茶事繁盛，自然也与优质水源密切相关。

临近白露节气，山风送爽。由绿变黄的银杏叶簌簌有声。隐约入耳的泉韵、萦回心境的茶香、小院周边的竹影、后山起落的松吟……让我如痴如醉。

清秀茶女款款走来，微笑向玻璃盏注水。随着轻盈的节奏，一缕茶香，旋回在小院。

与此同时，茶院禅乐表演庄严启幕。禅茶演示者身着僧人穿的“海青”上场。在悠扬、庄重的佛乐声中，净手焚香，双手合十向宾客致礼，继而，《念佛心曲》在秋空之下回旋，如甘霖滋润身心。继而，演示者面向看客，出示几种“佛手印”姿势。随后，为客人斟茶，演示“高沏低收、煮沸端奉”，那是把客人带入“禅林心悟”大境界的节奏。

禅茶的演示，还包括鲜为人知的煮茶过程。由此，让我想起，今人吃茶多冲泡，唐人吃茶多煮制。陆羽《茶经》中，曾作此描述：“煮，水沸先如鱼目，微有声，次如涌泉连珠，再次为腾波鼓浪，虽说过此遍不可食，但就是这三沸，便使茶煮得白乳浮盏，面如疏星澹月”。

那日，品名茶看演示之后，日已西斜。我恋恋不舍走出山门，踏上归程。在蜿蜒山路上，我频频回望，但见辽代禅林，早已隐在峰峦松柏之后。我忽有感思——大觉寺常在我心头，是因为茶品有多么高端？表演有多么专业？是因为金章宗曾在此小住，乾隆帝曾在此体验……思来想去，茫然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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