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黑爷》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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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黑爷不是我黑爷，而是我妻子姐夫哥门上的黑爷。他在给我讲述有关黑爷的故事的时候，黑爷已经夭亡了。

　　黑爷生长在湖北革命老区桐柏山下的一个小山村，他是桐柏山的儿子，桐柏山地黑土才养育了他七年。

　　黑爷一生来，脸上先天性的长了个胎记，半个脸是朱红色的，他爸妈给他取乳名叫黑蛋，可黑蛋人黑心红；由于他辈分高，全村人不敢叫黑蛋都叫他黑爷。

　　黑爷6岁那年，全村里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孩子都上学了，他却没有去，因为没钱上学（当时要学费）。没伴儿玩了，他心里很难受。可他辈分高，心里不舒服了，就老是骂娘，就连村里几十岁的老人，他也照样骂。村里人知道，黑爷是没上学心里难受、憋屈，就让他骂。

　　自从兴起打工后，村里年轻人都陆陆续续出去了。村里几个老人在小卖部前开始东聊西扯。后来聊到了他们自己后事时，开始寻思着，商量着。

　　张中华点着香烟，吸了一口，惋惜地说：“我们都老了，哪一天要是死在床上也没人知道，我们得找个合适的后生招呼我们，找谁呢？”

　　“黑爷！”王军武提到了黑爷。

　　大家也想到了黑爷。一致认为黑爷性格武断，待人诚恳。最后决定每个人每天给黑爷五角的跑腿钱。让黑爷买糖吃，让他花。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黑爷每天必须上门一次；不管刮风下雨，风雨无阻。如果谁家不出声，就说明人不在了，要赶快上报村主任。

　　刘老三不赞成，理由是：“如果黑爷把攒钱够了，去上学了我们怎么办？”

　　王存保说：“黑爷就是去上学也是应该的，你没看着黑爷可怜，就算我们积点德，帮他上学了，再说还有邻居、村主任何吗？”都说给黑爷钱，我们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了。最后还是决定给黑爷拿钱，让他叫一天给五毛。

　　几天后，黑爷的爷爷也同意了，反正孩子没事干。黑爷乐呵着答应了。

　　2

　　有了糖吃，黑爷也忙开了；他的任务是要叫庄子里的几个老人。黑爷明白他们的子女不在身边，有的没有子女，是五保，他们都是吃一顿算一顿的。黑爷天天有糖吃，自然很高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叫全村子里的老人，天天如此。一大早就满村子跑，叫了东家叫西家；尽心尽责，从不马虎。

　　一天，黑爷像往常一样在村里巡查，当巡查到王军武家时，他老远就喊王军武的名字，没人答应。当他推开堂屋门时，突然“哇”的一声掉头就跑，向村主任王军山家跑去。

　　王军山是王军武的一族兄弟，正在猪圈里出猪圈。他听了黑爷叽里呱啦地说：“王军武死了，猪子在舔他嘴。”王军山二话没说，就向王军武家跑去。

　　到了王军武家，他推开堂屋门，一屋子酒气味，王军武睡在一张凉席上，头边吐了一滩，一头猪正在舔王军武的嘴。王军武上去踢了一脚猪屁股，猪子“哇”地一声就跑。

　　之后，村主任王军山在广播里安排了王军武的后事。

　　办完了王军武的后事。那天，黑爷在山坡上放牛，山坡上，芳草萋萋，遍地长满了刚吐出绿意的青草芽儿。草叶上那粒粒大豆似的雨珠，在早晨七彩的霞光下更加的晶莹剔透。随着太阳升起，草叶儿上的露珠开始蒸发，留在草叶儿上的泥浆点儿也随风吹落，渐渐地在阳光下吐露出一丝绿意来。

　　黑爷躺在长满青草芽儿的山坡上，看着蓝天和白云，感受着大自然吐纳的气息。躺了一会儿，他觉得无聊，就到山脚下沿着渠堤走，走着走着，渠水开始小了，不一会儿就停放了。黑爷就顺着渠堤往上走，发现渠道里积水处有少量白条鱼在水里乱跑，就沿着渠底一直往上走，有的鲫鱼用尾巴拍打着溪水往上行走，他就找一根荆条把鱼串起来，到了坝堤的涵管下，就把几串鱼放在涵管门口。

　　在涵管的低凹处，里面的鱼更多，他边捡边往里走，捡着捡着，便觉得呼吸困难，两腿发软，就不捡了，想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可他腿不听使唤了，又觉得很困发，滩在了地上，就睡过去了……

　　到了中午，大黄牛吃饱了，就自己跑回家了。进了家门就扬头“哞”的一声叫了起来，他爷看着人没回来牛回来了，觉得奇怪，就往山上找黑蛋，任凭他怎么喊也不见黑爷的身影。后来，听村子里也有一个在山上放牛的张老二说：“水库放水关闸了，黑爷在水库下面的渠堤里捡鱼唻。”

　　在渠堤里，他爷爷找到了黑蛋的脚印，就沿着脚印寻找，他爷只见脚印却不见人影。

　　张老二回后，在村子里说黑爷不见了，他爷爷在到处找人。村主任王军山听说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回家在广播里喊了两遍，“全村都注意了，全村都注意了，黑爷找不到了，每家每户出动一名劳力出去寻找，每家每户出动一名棒劳力出去寻找……”连喊了两次，扔下话筒，自己也出去了，向渠堤走去……村民们明白，最后一遍加了个“棒”字，而且这个“棒”字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显然不同平常的派工，全要男劳力！

　　全村人都在找黑爷，就连村里妇女小孩也出动了。最后，在水库的涵管口找到了黑爷和他爷爷。

　　他抱着黑爷哭得很伤心，“我找到涵管口，发现有几串鱼，知道孩子在里面，叫了两声：“黑蛋，黑蛋”，就拼命往冲，结果，跑了几十米，发现黑爷躺在地上，我也感觉到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就抱起黑蛋往外冲……出了涵管，这时，看看黑蛋，脸上的胎记淡了许多，全身发紫。

　　涵管口围了很多人，村主任用机打了120，镇卫院来，医生看看眼睛，摸摸鼻子，用诊断器听了听，惋惜地说：“太晚了，不行了，由于缺氧，窒息死亡，准备后事吧。”

　　3

　　有人说，黑爷的胎记也淡了许多，是上天觉得他死得可怜，恢复他的原型。

　　后来，黑爷的爷爷把自己的那口棺材让给了黑爷。

　　在装黑爷的那天，他爷爷没有告诉黑爷的爸爸妈妈，怕他们更伤心难受，让时间去磨平这伤心的往事。

　　那天，好多老人都哭了，哭黑爷突然走了，我们咋办？没人给我们报信了，黑爷活着我们心里踏实。

　　一位老太太说：“我缝缝补补时，黑爷在村里玩，看我穿针引线艰难，经常帮我们穿针引线，黑爷没了，我们以后……”说不下去。

　　有地说：“黑爷命苦，还想等着他爸妈在深圳挣了钱去深圳美容，在深圳上学呢……”

　　这个说：“你别说了，这话让我们听了更难受，更加想念黑爷还活着！”

　　那个说：“黑爷说了，他说，他决定不出山了，就在家里照看你们这帮老人。”

　　……黑爷就这样走了，走得太早了，永远地走在了他爸妈的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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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葛昌海，笔名，沧海、苦心。湖北省枣阳人，军人出身，在政府办工作多年；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词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农民日报》《湖北日报》《中国作家》《作家》《散文》《当代作家》《诗潮》《小小说》《辽宁文艺》等20多家主流媒体。2019年6月，被收录进《中国文化艺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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