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亚非:“菜园”散记|散文
文/田亚非
【作者简介】田亚非,重庆市南岸区珊瑚实验小学教师。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说起菜园,不过是阳台上一字排开的二十几个花盆。由于花太难伺候,出门几天回来花就萎了,反反复复地多次心疼后,就决定换成种菜。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市场上的菜太不令人放心了。
以客厅为界,我分为了南园北园。北园主要种小菜,南园因为空间更开阔,就种藤蔓类蔬菜。
就在这个自封的微不足道的园子里,我不仅收获了一茬茬青菜,还收获了些许感悟。
一
父亲到我家来,帮我在几个盆里撒下芹菜的种子,可是之前我已在这些盆里撒过了。
一个多月后,这几个盆子冒出的菜秧,怎一个密字了得。
父亲电话里说,赶快把多余的菜秧扯了,剩下的才会长得好。
于是我拔掉了那些相对孱弱的秧子。
没想到一个星期过去了,又是密密麻麻的一盆。对于那些迅速窜起来的菜秧,我依然手不留情地拔掉。
谁知,半个月后,出现在我眼前的又是密密的一片。它们在风中轻轻晃动,似乎在集体对我宣战:看是你拔得快,还是我们长得快?
父亲说还要分几次苗,因为芹菜幼苗发得快。
在我耐着性子分了几次后,依然密不透风的菜盆显然耗尽了我的耐心。
我有点恼了,挥起手中的铲子,哼,决定权从来都在强权者的手中!于是铲到之处,碎叶飞舞,断茎跌落。看着一盆的菜秧顷刻间掩埋于泥土间,我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快意。
春天到了,我准备翻地种上其他蔬菜。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几个曾经被我施以毒手的花盆里,竟然又零零星星地冒起了几棵芹菜幼苗。
我怔怔地看着它们,它们也凛然地望着我。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五胡乱华时侥幸存活的汉人,纳粹枪口下幸免遇难的犹太人……
怀着赎罪之心,我虔诚地给它们舀上一勺清水。
种族灭亡从来都是强权者的自欺欺人,他们往往会低估惨遭屠戮的民族那强大的生存意志,以及坚韧的集体生命力。不管剿灭方式多么彻底,总会有幸存者。他们怀揣着种族的烙印,以各种方式顽强生存在强权者无法触及的角落,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二
夏天里,南园的四季豆长势喜人,我给每根都插上一根比人还高的长棍子作为依附。
一阵风来,半个阳台的绿叶漾起波纹,露出藏在其间的一串串四季豆,让我感受到了丰收在望的喜悦。
藤蔓长得太快,迅速高过了棍子。它们的茎在空中摇晃,努力触探可以依附的物体。有的沿墙上爬,可光滑的墙壁根本无处着附;有的伸出阳台,往外面的高空探去,可在虚无的空中,等待它们的只能是失望。
我看着真是忧心,可那一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实在连再给它们帮根杆子的时间都没有。
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去看它们时,空中再无探索的茎了,它们全部回转缠到了自己的木棍上。主茎和旁茎一根根,一条条,上下左右地纠缠在一起,拥挤却不杂乱。
在一根根暗褐色的茎藤里,从下而上,又从上而下地流动着养分和生命力。每根茎上挂着一坨一坨的果实,无序的排列丝毫不影响它们的成长。
那根木棍似乎不堪重负,却又尽职尽责地支撑起每一根茎的依附。
人不也是如此吗?当没有了外界的支助时,能靠的,往往只能是我们自己。
三
有一个盆里,红薯叶葱郁繁茂,把整个盆都覆盖住了,在阳光下泛着绿光。挑拣着叶掐一半,就足以炒一盘了,而几天后,蓬蓬勃勃冒出的新叶,会迅速填补所掐的缺口。摆在那的,又是满满的一盆绿。
我只顾着收获,从来没有关注过叶下。
直到有一天,我不经意间拨开薯藤,惊讶地看到盆里只斜躺着一个大红薯。
说它大,是从干瘪的外形得出的结论。此刻的它,已经皱得如百岁老人的脸。皮勉强合在一起,里面空空如也。
但就在这似乎随时会断裂的皮上,却长着很多根绿茎,茎上又生茎,纵横交错。茎上的叶,阔大而碧绿。
而此刻,它们正以我无法看到的速度,源源不断地吮吸着下面种子所剩无几的营养。有谁能想到,这样繁茂的植物下,给它们提供营养的,竟是一颗如此衰老的种子?
我想起来了,这是一两个月前,我买回的一只红薯没来得及吃,发芽了,就顺手把它丢进了盆里。
它一旦和泥土接触,就伸出脚来,死命地把自己固定。然后往泥土深处挺进,让自己饱满充足,再孕育出一个又一个儿女,把自己的养分毫无保留地输送给他们,让它们茁壮丰盈,成为可口的菜,美丽的景。
感动瞬间溢满心田。
回头,看到年迈的父母正拿着放大镜在沙发上认真地看书。母亲有点倦了,合上了书,头微仰在沙发背上闭目小憩。
我拿了条薄毯,走过去轻轻盖在她身上,再把客厅门掩上。
一缕阳光,映在客厅里。因为阳光,岁月如此静好。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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