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小站风云(1)同样年轻爱不同|小说
文/王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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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长江边的一个铁路三等小站,沐浴改革的疾风暴雨,渴望富裕却眼前没有富裕的职工家属,在平淡纷繁里坚守适合自己的活法,九对平民夫妻,饱尝生活的酸甜苦辣,始终向上、敬业、友善,演绎命运的多姿多彩,展现出人性的不灭之光。
第一章 同样年轻爱不同
午夜零点十五分,李亚群着铁路深色春秋厚制服,捏长电筒,开门来到站台。一阵凉意袭来,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襟。
明净的月光把调车场抹上淡淡银辉,场边树木、房屋似贴在天边的剪影,两端照明铁塔威武屹立,一束瀑布光亮倾泻在钢轨上,远处一排错落有致的蓝色灯光睁着警惕的眼睛。四道蓉城方向的绿灯亮了,翘着辫子的电力机车推着一溜车辆缓缓向前驶去,老李睁大眼睛盯着运行的前端车辆,看车沿上站没站人?没人可是后果严重的违章作业。他终于看清楚了,靠右边站着个人,从个头姿势判断是调车长宋晓军。
这小伙子是车站人物,技术冒尖干活棒,一米七八的个子,里外阳刚气十足,外号“一根葱”。他母亲逝世早,父亲在农村种地,现在的人实惠得很,人漂亮当不了饭吃,介绍了四五个朋友,姑娘听说他是铁路调车的,干活苦危险性大,见面扭头就走,耐心讲文明的,狠狠宰他顿后才道拜拜。镇上有个患小儿麻痹症脚有点跛的姑娘有意接纳他,姑娘的父亲死个舅子不放心,“一根葱”人品好,行得端走得正人又帅会没人要?担心有诈,害怕女儿受骗遭罪。“一根葱”苦苦哀求李亚群到姑娘家走走。李亚群那天提着两瓶好酒和一兜水果,跨进了姑娘的家门,自我介绍是宋晓军单位领导,姑娘及其父亲惊呀万分。
李亚群打量了姑娘,模样挺俊的,在见过的年青姑娘中,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和风韵,单比五官,没有车站的月晓玲漂亮,说身材远不如车号风静,但从总体上看,容易让人想起深山里静静开放的杜鹃花,热烈、清秀、妩媚,她坐在那里,没有月晓玲洋气,但一点不土俗,没有风静那样活脱吸引人眼球,但望上一眼记忆深刻,静静的眉宇里透出机敏和智慧,使人自然想到高等学府的女才子,其实她走路稍慢一点,看不出来跛,姑娘和宋晓军站在一起倒很般配。
宋晓军向李书记介绍说这是小徐,这是小徐的爸爸。
小徐的父亲一看就是那种饱经风霜的能干人,宽大粗造的脸盘上,额头和眉角展开刀刻般皱纹,厚厚的嘴唇里透出少见的大颗整齐的白牙。姑娘和老人满脸喜色,热情地端椅送茶递烟,老李大方地接过来饮用品尝,然后把宋晓军的情况有板有眼地作了介绍,两人听得心如灌蜜,老人叭哒叭哒抽着叶子烟,姑娘眉眼泛着暗暗的笑,末了,一齐送老李到门口,一再招呼:“领导,一定要来耍哟。”
一个是真诚的三月花,一个是燃烧的六月火,鲜花和烈火,光彩相映,七色紧连,很快融会一体,和谐一团,齐双双来到办公室找老李说:“书记,单位上有没有房子,我们想把事情办了。”
“好哇,结婚!单位上新房、楼房没得,平房到不少,叫事务员小贺带去看,看上那套那套就是你们的。”
“领导,能不能给找个临时工,挨我工作近点,也好有个关照。”
老李想了会说:“现成的没得,渝口村社区有三间房屋要出租,房屋口岸好,人气旺,开个小卖部什么的,方便了职工家属,一个月赚几百饭钱是不成问题的。”
小徐用手肘碰了碰宋晓军,宋晓军立刻醒豁过来,连声道谢。
巡视了调车场,老李向运转室、信号楼走去。楼上当班的值班员喻宏是这次车站健康体检毛病最多者之一。过去他可是个出名的棒小伙子啊。那时他脸色黑里透红,胳膊胸脯的肌肉波涛汹涌,黑漆漆的头发任何时梳得排是排行是行,干啥活都潇洒自如,见着他的小媳妇、大姑娘眼睛发热。
春光明媚的三月天,一个美丽的年轻女性走进他视野,他想这不是邻居向三妹嘛。迎着大方地问:“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喻宏和向三妹是小学同学,又坐在一条街 。向三妹遭人欺负,喻宏总要去帮忙,由于动作粗笨经常倒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向三妹说,你打不羸就不要打嘛,笨,傻、痴!喻宏的妈妈煮了好吃的叫三妹来,三妹见喻宏在场扭头就走,和傻大个一桌吃没胃口。见喻宏在上学路上走,三妹会故意拖得远远的,或者买个橡皮糖、花生酥慢慢嚼,不和喻宏保持足够的距离,似乎智商就会低下。那次三妹考起铁路运输学校,喻宏买了一大把腊梅花和一篓水果给三妹贺喜,站在门外足足等到月上中天星满空,三妹满脸笑容回来了,见喻宏在门外,脸刷地暗下来说:“你来做什么?”
“祝贺你呀。”
“稀罕。”
“拿到嘛。”喻宏见三妹开了门边说边往门里挤。
三妹说:“天晚了,你回去,听到没得叫你回去啦!”柳眉倒竖,丽眼园睁,紫红薄唇噘成喇叭。
喻宏把花塞给她,苹果放在门外,笑嘻嘻地说:“好,明天我来看你。”
喻宏背影消失在朦胧里,三妹把花和苹果扔进岩下的水沟。
喻宏顶替逝世的父亲到铁路工作。
向三妹铁路运输学校毕业后极不情愿地来到车站。
喻宏感到是上天送给他爱情的机会,殷勤呵护车号员的向三妹。列车到调车场信号员应从司机手里接票,无论刮风下雨天冷天热,喻宏只要他工作有间隙,就跑去从司机手里把票接过来,擦得干干净净,捆得整整齐齐,然后放在三妹的办公桌边。向三妹坐的办公桌、椅子及周围那块地,卫生是渝宏承包了,擦地面、抹桌子,电脑显示器的角角、键盘上字母边边缝缝,干净亮堂,一尘不染。
三妹是现场的“公主”,喝水,喻宏递过来;吐完口痰拧过鼻涕,白净净的餐巾纸放到了手中;她故意时不时对桌边的瓶插的鲜花埋怨:“不都不喜欢红玫瑰,插在这里烦不烦哦。”喻宏赶忙换上白月季,连紫红色的盆盆也换成白瓷蓝边的。
喻宏模样挺帅,三妹寂寞时,也和他肩并肩走走,偶尔也笑笑,可思想都在天空飞翔,在社会里寻觅,铁路的现场工人熬更守夜千多块钱,买套二三十万的商品房,干一辈子也是画饼充饥。还有,上班走在铁路上前望后看左顾右盼好危险,下班身上那股烟味汗味……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别墅进“宝马”出的白领,那才是人过的日子。毕业前,她托关系走后门,差点羊儿落进虎口里,却阴差阳错没了人愿,她在屋里哭过通夜,在长江边上两次寻短见徘徊,在父母劝逼下,才无奈到车站报道。
天是蓝的,太阳是红的,向三妹的心是阴的,总飘着块云,那云很沉很厚,压得她莫名其妙地喘不过气来,以至于自己找不着自己,一天阳光从云的边缘透出来,向三妹喜出望外,乐颠颠地追寻梦的光亮。
渝口站所在的酒公庙街道办事处到车站抽借一人搞计划生育普查,向三妹有文化,工作时间短,业务技术孬,就她去吧,不耽误生产。
向三妹敲开街道办事处计生办公室,在屋里打瞌睡的马户籍眼前一颤,黑夜划过流星,荒野开朵鲜花,肥都都的肉落到渴望的嘴巴。
问明来意,自我介绍:“我,你,还有个扫地的老头负责地区三万多户的计生普查,我是你的领导,你是我的伴侣,走那点都不得不在一起。”
三妹感到马户籍有些轻浮,转念想有权有势的男人那个不一样?恨不得把美女吞进肚里,我向三妹很有魅力。
当天下午,三妹坐着马户籍的雪铁龙逛了城景,泡阵温泉,晚上落脚凤凰山庄,唱歌跳舞,喝酒吃菜,神侃瞎吹,马户籍肥头冒油,向三妹嫩脸绽花。
“三妹,我爸爸是市经委主任,妈妈是计划处长,我家啥子都不缺,就缺个我心上人,现在……心上人来了。”他伸手捏白哲秀指,白哲秀指稍稍后缩了一下,即刻迎了上去……
三个月后,计生工作没过半,向三妹和马户籍睡在了一起。
这期间喻宏去过两次,向三妹说认不到这人,马户籍连推带搡地把他撵出门,喻宏站在计生办公室外的大榕树下,眼睁睁看着马户籍挽着向三妹胳膊有说有笑地进进出出。
计生普查还没完,向三妹的肚皮暗暗地凸起来,她对马户籍说:“我们结婚吧。”
马户籍惊诧道:“你有病啦,快乐就快乐,哪还要结婚?”
向三妹愁得眼框凹了下去,车站领导劝她人工流产,她摇头,躲。想保住孩子,富贵有望。孩子降临人世,向三妹被单位除名,马户籍车祸死去,向三妹才知道他父母亲根本不是什么高级干部,是开皮鞋店小老板,那辆雪铁龙车还是朋友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