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说丨倪熊 曾经上海最情调的马路——衡山路
图文/ 倪熊
【作者简介】倪熊，曾为电视台记者，现为自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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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飞鸣闲聊时的一个不经意，说如果没什么事儿下午一起去上海玩两天，他在宾馆有两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在一个不经意的傍晚时分到了上海入住之后，觉得房间出乎意料的大，宽敞无比，也是近年来走南闯北入住无数酒店民宿中的一个前所未有。在素以螺蛳壳里做道场闻名遐迩的上海，在上海徐家汇这样寸土寸金的繁华地，这样的做派岂止是奢侈，简直堪称匪夷所思。
等人吃饭，门口瞎溜达，不经意发现自己入住的竟然是1933年建造的上海著名的六大饭店之一的衡山宾馆，客房就是以宽敞舒适而备受宾客青睐赢誉四海的。之所以如此宽敞，是因为衡山宾馆其前身是大名鼎鼎的毕卡第公寓。毕卡第是法国北部的一个大区地名，毕卡第公寓是万国储蓄会下属的中国建业地产公司投资，在上海法租界西部贝当路汶林路等多条道路交汇点上的一座豪华公寓。法国大股东法诺出的主意，纽弟做的设计，始建于1934年，竣工于1936年。
当时的住户多为西方国家富商，法国人、德国人、美国人、俄国人、瑞士人、比利时人、犹太人，等等等等。中国人只有两户，所以毕卡第还有一个别名叫万国公寓。1955年，毕卡第公寓改为衡山招待所，专门接待苏联专家。1960年，改为衡山宾馆，是上海市政府接待重要贵宾的场所。1979年以后对外开放，门槛降低，放下身段，成为五星级酒店，也因此，让我这等平民百姓也能因缘际会得以入住。毕卡迪公寓高65米，中间有15层，两翼呈阶梯渐次降至10层，这是20世纪30年代建筑设计师最喜欢玩的一手，专业名称为装饰艺术的特色，1980年代以前曾长期占据上海西南区域最高建筑的位子。到底是老牌帝国主义弄的货色，来得比较扎实。
此后两天，我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流连忘返反反复复。要说明的是，贝当路就是衡山路。
1892年，法租界公董局以防守租界和顾及徐家汇天主教堂为名，修筑了一条连接徐家汇与淮海路的马路，现在提起家喻户晓，当初还是个猫不拉屎之地，四周还很荒凉，野鸟低掠群蛙乱鸣，路也修得比较粗糙，叫衡山路。一直要到1914年，法租界公董局不甘落伍决定赶上公共租界越界筑路后那一番令人头晕目眩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恢弘景象，急起直追，大动干戈大兴土木，向上海西部大规模扩张，2000多米长的横山路才醒过神儿，它是法租界的主干道，得有动静，得热闹起来。
为什么改叫贝当路呢？1914年的时候，有个叫贝当的法军上校，本来已经在怏怏等待退休的，突然之间不知怎么时来运转官运亨通，先是出任旅长，继而出任师长，到了10月，又出任军长，来年7月，出任了法军第二军团司令。果然，贝当先生不负众望，堪称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1916年，事关法国命运生死的凡尔登之战，贝当指挥的法军以“绞肉机”的方式阻击了威廉二世的德军。2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落幕，贝当荣升法国大元帅。
1922年，居住在上海的法国人觉得贝当足以尊敬，有必要以一条拿得出手的马路的命名来对他表示永恒的致敬。而此时的衡山路，已然今非昔比，此前及稍后，这里共有1336幢花园别墅、184幢豪华公寓和3000条新式里弄，路上种植了460棵法国梧桐，从而成为一个充满了上海特征和上海故事的地方。时至今日，当我在这个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的夏日无所事事徜徉在这条马路上沐浴熏风，依然感觉树木的丰茂实在有点过剩，灿烂的阳光竟然穿不透密密麻麻的树叶枝杈，树丛中闪闪烁烁着碎金般的光点。
贝当路，也就是今天的衡山路，是法租界在上海的一个象征，甚至也可以说是上海成长历史中的一个节点。
贝当路10号，是美国建筑设计师亨利·墨飞设计的美童公学，总面积为6000多平米，呈L形分布，模仿美国费城独立厅的建筑风格，建筑立面长而舒展，左右对称，纵向三段式，屋顶有连续排列的老虎窗，正中屋顶有突起的塔楼，清水红砖墙面，檐口及券心石白色装饰。
对面53号，是1300多平米的红砖教堂，也叫国际礼拜堂。这幢哥特式建筑是上海现存规模最大的基督教堂，由礼拜堂和一幢3层楼房组成，砖木结构，两坡屋顶很是陡峭，侧窗是弧度双联窗，镶嵌着冰裂纹玻璃，很有点英国乡村的风格。
1928年的贝当路上，法租界最大规模的建筑，对应上海前工业时代，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华盛顿公寓也叫西湖公寓落成了，而且很时髦很时尚的有了一部电梯，拉毛的黄色水泥外墙，白水泥制作的抽象图案，很有点包豪斯的意味。
当然还有1933年的十分现代主义的凯文公寓，中间高两边渐渐降低，层间墙面有凹凸处理，贴面装饰的红褐色耐火砖强调了水平线条，门框的几何图形和阳台的铸铁花纹，处处提醒着装饰主义艺术的趣味。
还有就是传奇远远盛誉建筑本身的那即将临近徐家汇的小红楼，1921年建造，非常漂亮：清水红砖墙与楼房转角的白色隅石和三层楼房每层窗户四周一圈的白色石材互相呼应相得益彰，有着和谐的反差之美，这里是1915年就来此地的法国百代公司在上海落地的东方百代公司的办公室。
最令人神往的莫过于上个世纪30—40年代，那些大名鼎鼎如雷贯耳耳熟能详的名字：聂耳、冼星海、黎锦光、周旋、白光、葛兰、谭培鑫、梅兰芳、金少山·····一个个陆陆续续来来往往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来到这里录音灌制唱片，他们把自己美妙的声音留在了小红楼，也把百代公司推到了令人高山仰止的事业巅峰。小红楼的这份荣耀后来还延续到90年代，中唱公司上海分公司的一位策划也在这忙忙碌碌地操劳过一阵，与王菲、谢霆锋、张惠妹、梅艳芳等等相关联，但是，小红楼的演义也就至于此了。现在它和音乐没有什么关系了，它和吃有关，已经变成“马丁餐厅”了。
1943年，二战已近尾声，晚节不保的贝当法国傀儡政权早已被戴高乐将军的抵抗组织所取代，贝当路于是才更名为现在的衡山路。这是南面接着商业中心徐家汇，北面邻着时尚购物街淮海路――两大繁华区域间的幽静而高雅的通道，道路两旁繁茂的法国梧桐和林荫中颇具特色的各类高档欧陆建筑，让衡山路平添了浓郁的异国文化气息，向人叙述着旧上海曾经的历史和辉煌。
上个世纪90年代，衡山路牛逼哄哄如日中天，是上海最负盛名的休闲娱乐一条街，衡山路及其相交叉路上的休闲场所鳞次栉比，风格各异，主要有酒吧、茶坊、酒店、娱乐中心、美容院、画廊等共100多家，吃喝玩乐样样齐备，在上海无出其右。繁华与风情的最具魅力处是它的酒吧文化，曾经是上海最大的酒吧街。夜晚灯火辉煌的酒吧为衡山路营造出一种朦胧的、多情调的、暧昧的、世界的、上海的独特韵味，充溢一派精心雕琢的浪漫，吸引为了各自不同的目标来到上海的国际人士。
但是30年河东30年河西，60年风水轮流转，时过境迁，现在的衡山路消停了，甚至有点萧条，可能最适宜于我这样闲来无事的怀旧，晃晃，逛逛。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幢豪华雅致的建筑物，典雅适宜地坐落马路两旁，经历了近一百年的风风雨雨之后，时光的年轮为这些建筑物笼罩上一层富有传奇色彩的神秘包浆，可以让我在和风细语中感受些残留的洋气、优雅和精致、温情，都市的时尚和怀旧气息，还有与整个衡山路这条久远历史的街道情调相吻合的浪漫与温馨，依然满目清辉，风韵独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