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杨海青《可以请你吃早餐吗？》
文/杨海青
【作者简介】杨海青，甘肃民勤人，硕士研究生，分析化学专业，从事教育工作，中学一级教师。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他尚在睡梦中，电话铃响了，一串悦耳的声音飘进耳朵：“你知道吗，今早的云彩分外妖娆，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下，五彩的霞光照亮了半边天。雾气弥漫在周围，林林总总的高楼在茫茫的大地上慵懒地伸着腰，小虫躲在树叶底下，做着展翅的梦。”他皱了皱眉头，睡意朦胧地回答：“早烧阴晚烧晴啊，看来是要变天了，我这还没起床呢，先挂了啊。”那头的声音消失在了按键中。
电话这头的他有了几分怒意，他昨晚睡得晚，本想多睡一会儿，却被她的电话吵醒，他扔了手机，用书蒙着眼睛继续睡。电话那头的她正在晨练，豆大的汗珠晶莹剔透，顺着鬓发汇成小溪，轻盈的脚步在宽大的马路上画着单线谱。听到他说要变天，停了下来，还没等回味，手机里传来了忙音，她心里掠过一丝微凉，看着东方空洞的蓝天，喃喃地呓语：“睡在被窝里的傻子。”
他和她相遇在一次单位的联谊会。她不善交际，对唱歌跳舞毫无兴趣，众人皆狂的时候她静静地坐在某个角落，刷着微信，在手机屏里放浪形骸。他则天生长着一幅人神共愤的皮囊，唱歌跳舞样样精通，尤其那出神入化的霹雳舞，让大家情绪飞扬，癫狂不知所归。她对他视而不见，再精致的舞蹈在她眼里如同空气。
那时，他正跳的起劲，鼓掌的鼓掌，合拍的合拍，音乐声、口哨声、欢呼声回荡在屋顶。抬头的刹那间，在屋子的角落撇见了一抹孤寂的身影，手机屏闪着幽幽的绿光，她埋头在手机里，不曾朝这面看一眼，他被她深深地刺痛了，世间竟有这等另类。等大家尽兴，他带着几分戏谑朝她走去：“美女，请你跳个舞可以吗？”她抬起头，送了一个微笑给他：“谢先生抬爱，可能是光线不好，先生没看清，首先我不漂亮，其次我不跳舞。”他不甘心，继续说道：“本该娱乐的地方，像美女这样岂不扫兴？”她不卑不亢，应着他的话：“听听音乐也是好的，静动全在个人喜好，先生何必强人所难？”他又一次被她刺痛了，内心多了几分好感：“既然如此，不打扰姑娘。”
他走过去，端了一杯酒，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扫视了一周，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说话的说话，只有她像一只孤鸿。他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确长的不漂亮，五官虽然端正，却少了几分精致，似一幅还未打磨的艺术品。让他移不开眼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质，清冽中带有成熟，像个红透的樱桃，又似出水芙蓉，高傲中不失亲切，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男人天生的征服欲使他蠢蠢欲动，他想走进她的灵魂深处，去看看她走过奈河桥的时候，孟婆给了她什么样的汤。
他又一次走向她，酒精味夹杂着烟草味飘了过去：“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她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手机。他不甘心，继续道：“《周易》可知人的前生来世，姑娘不想知道我们今天为何相遇？”她噗嗤笑了，《周易》她也看，里面蕴含的做人道理是真，预知未来是虚。不过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合上手机，打开了话匣子。
一个美丽的故事在他嘴里缓缓流淌，他们相遇，是因为他们前世的未了缘，他的前世是个将军，身经百战，立了赫赫战功。她的前世是位贵妃，深得皇帝宠幸，在皇宫中叱咤风云。她与他相遇在他觐见皇帝的路上，只因他多看了她一眼，从此就没能忘记，而她也记住了他。有一次，他犯了大错，皇帝要处他极刑，她再三请求皇帝，他免于一死，辞官归隐。他对她心存感念，一直想再见一面，无奈皇宫森严，他含憾而死。
因为他的杜撰，她对他多了几分异样，好看的皮囊下还藏着有趣。联谊会结束时，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随着了解的深入，他琴、棋、书、画、唱歌、跳舞样样精通，吃、喝、抽、赌毒毒占全。他有漂亮的妻子，两个可爱的孩子，完满成“好”字。她是陨落在人间的一粒普通尘埃，唯一的爱好是刷微信。她有疼她的丈夫，可人的孩子，像天下所有普通妇女一样相夫教子，可她又不一样，她有一副深邃的灵魂。
他们彼此欣赏又互相嫌弃。她欣赏他才华横溢，口若悬河，嫌弃他魔性太浓，似一头不羁的流浪狮。他欣赏她冰雪聪颖，古怪精灵，嫌弃孟婆给了她糊涂汤，人事呆笨，不懂变通，像一件千年的古董。
他和她相隔一条街，他知道她有晨跑的习惯后，也开始晨跑，他们每天相遇在路端，他尤其擅长历史，稗官野史信手拈来，她深洞现实，八卦新闻妙语连珠。历史和现实约见，琴瑟和谐，美妙之乐使两个本过了激情的人春湖荡漾，某些观点的碰撞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一个人坚强久了，就得脱下那层坚硬的外壳，世界静止在彼此敞开心扉的时光里。
渐渐地，她觉得他就是那个寻觅已久的蓝颜。而他，却想搂她入怀，她婉拒了他，始于欣赏，终于友谊，久于品性，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互相瞭望，彼此忠于自已的责任。
他开始疏远她，不再晨起，不再跑步，而她一如既往。她有时会打电话告诉他她的趣闻，他对她越来越没了耐心，但碍于情面他应付着她。今天是他们相识的第一百二十一天，一二一，向前走，她知道他已经厌倦了，在阳光明媚的早晨见个面，然后说再见，以后就再也不用见了吧。她笑了，都说人和人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大概真是这样吧。
她又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那头传来了不耐烦：“又要干嘛？”这头的她顿了顿，响起了银铃般的声音：“可以请你吃早餐吗？”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