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美却危险的海蜇（海趣15）

优美却危险的海蜇

小时候我认定海蜇是最奇妙的海生物，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像个浑圆的玻璃球。老渔人开玩笑地说，这家伙没有男，没有女，没有爹，没有妈。我们更加感到莫名其妙，就瞪着幼稚的大眼睛问：“那它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老渔人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是雨水从山上的灵芝流过，只要沾上灵芝的雨珠，掉进海里就变成一只海蜇。所以，哪一年的雨水大，哪一年海蜇就丰收。

第一次扎猛子，看到粉白色的海蜇在蓝色的水层中间飘逸，圆圆的伞状大脑袋一张一合地前进，甚感优美。但被它后面拖曳的须子“蜇”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就不敢优美了。尤其是在冰凉的海水里，这种“蜇感”竟然像触到一根火烫的铁丝，让我们对海蜇产生了奇特的恐惧。

一些被蜇过的海碰子见到缓缓游来的海蜇，便气愤地用渔刀“砍杀”一通，老海碰子便大声喊叫着阻止，说是被砍断的海蜇须子，照样能蜇人，而且从母体上断下来，自由地在水里飘浮，更无法躲避。果然，我们在水下暗礁潜游时，突然感到胳膊或大腿上火辣辣地痛，就知道撞上漂浮的海蜇须子了。

海洋生物学家说海蜇属水母系列，对水母的习性，有如下描述：水母是一种低等的无脊椎肉食动物，已知道的约有250余种。在伞状体的下面，那些细长的触手是它的消化器官，也是它的武器，上面布满了刺细胞，像毒丝一样，能够射出毒液。小鱼小虾被刺螫以后，会迅速麻痹而死。这时，水母的触手能将猎物紧紧抓住，迅速地吸食。

看起来水母悠然自得地漂浮，你很难感到可怕。而一旦撞到有毒的触手被刺伤，才会知道是多么的可怕，严重时会出现呼吸困难的危险，千万不可大意。

据说一个内陆城市的年轻人到大连海边游泳，第一次看到柔软美丽的海蜇在水中翩翩起舞，他惊喜万分地张开双臂去捕捉，随即惨叫一声，浑身被蜇得一道道红线，幸好被及时送到医院抢救，否则真就没命了。但海边老渔人说，用不着去什么医院，只要用明矾（大连人称“白矾”）涂在蜇伤的地方，蜇毒立即消融。

人们经常说这样的歇后语：“海蜇过河——随大流”。意思是一些人像海蜇那样懒散，在人生的轨道上随波逐流。其实这是对海蜇的错误认识。看起来海蜇顶着个半圆形的硕大脑袋，在海洋中懒洋洋地飘浮，然而这家伙相当倔强，它从来都是逆浪顶风前进。这与它的体形有关，因为是伞状，顶风才能保持正常运动，要是顺风立即就会翻“跟头”。也就是说海蜇决不“随大流”。

大连地形面对黄海坐北朝南，北风总是朝南面的海里刮，所以秋后多刮北风之时，海蜇便顶着北风前进，北风越大，它顶得越凶，所以就傻乎乎地一直顶到岸上。有时大潮过后，整个沙滩上布满了海蜇。记得一次早晨到星海公园，只见米黄色的沙滩上，一个个粉红的大海蜇，真就像硕大的珍珠。多少年来，我再也没看到星海公园的沙滩上会布满如此之多的大海蜇。

不过，在收获季节，渔村的渔人很厉害，他们在水里看到海蜇，竟然勇往直前地扑上去，而且抻出双手亲切拥抱。这个拥抱其实是捕捉的技巧动作，要正面对准海蜇的大圆脑袋，准确地抓住大圆脑袋的边缘，甚至手掌插进脑袋深处，牢牢地抓住脑袋中心的蜿部，拖拽上岸。总之，只要不让有毒的蜇须子触到身体，一切就万事大吉。

成百上千的海蜇用明矾和盐“淹渍”，杀出水分，成为食用的海蜇皮或海蜇头。但在我们海碰子眼里，海蜇不值钱，一百斤海蜇能杀出九十多斤水，卖不出一个指头大小的海参价钱来。所以，一猛扎下去，从不理睬海蜇的存在。当然，对这个家伙很重视，主要是怕被蜇伤。

最近几年，听说海蜇经常蜇伤游人，而且被蜇的游人的数量多，伤情重。这令我大感吃惊，因为当年人们遭遇蜇伤的几率很小。我为此足蹬鸭蹼，头戴水镜，在獐子岛、大连石槽和旅顺小黑石一带下水。我并非是海洋生物研究专家，只是凭当年海碰子的经验，却惊讶地看到当今的海蜇并非当年的海蜇，至少形象上令我感到大有差异。当年的海蜇似乎形象温柔敦厚些，其中还有一种更温柔的，肉质柔软，人们叫它“面蜇”。而现在的海蜇形象不妙，有点精明鬼头的感觉，总之，使我既想到“变异”，又想到“来者不善”四个字。在大连北部渤海沿岸，我竟然发现手掌大小的海蜇，成群结队，成千上万，浩浩荡荡，“壮观”得有点吓人。过去我从来没看到这种现象。

有老渔人告诉我，说现在的海不是过去的海了，所以海蜇真就“变异”了，蜇人也相当凶狠。坦率地说，我为此感到有点恐惧。但在饭店里要了一碗凉拌海蜇，肉质又脆又嫩，也许现在的调料高级了，鲜、香、酸、辣的味道依然刺激，享受之后不禁感到“问题不大”，用不着那么恐惧。

海蜇对胃口的消化有治疗作用，如果胃肠不适，喝一碗海蜇，真就是立竿见影的舒服。尽管很多老渔人“谈虎色变”地说海蜇变异了，但无论是味道还是治疗的作用，在我看来，还是不减当年。我为此而感慨万千，可敬可爱的大自然啊，你虽然遭受了人类如此粗暴的折腾，却依然尽力地坚持美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