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张弛之道《石斧》
文/张弛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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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石头很有缘。”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穿透千年的岁月,投射在眼前这块绿幽幽的石头上。那块石头在他不起眼的店泛着历史的光芒。
谁能知道这是个藏宝的小店?它就在小区门口，小区的人熙来攘往,买菜做饭,接孩子上班,谁会注意到这个只挂个古玩牌子的小店呢?
我进去的时候,唐公只说和一个老相识打个招呼。等我们坐下,他还在接着电话,准备沏茶。他憨憨的个子,有中年人发福的姿态；平头络腮,眼睛有了修佛法透出来的深远。
然后就喝茶,聊瓷,就聊到了他门口的大缸。我这才发现那个大得能装下一个人的缸拓着颜色釉，居然有着几百年的历史。
话题一长,我们就张罗着一起午饭。等到他自酿的啤酒咂起来,他们在烟雾缭绕中就有了对艺术的感慨。然后,他那块石头就被他从后面的小屋里变魔术似地请出来。
在迷蒙的灯光下,这块石斧用它不说话的语言传递着特有的讯息。这块比手掌大些的石斧已经很有型，明显的斧刃,斧把有原始人磨出来的一圈凹陷的痕迹。
他说,这是他在工地上从废弃的石头堆里捡出来的。那个炎热的中午,别人都躲在阴凉下小寐。他鬼使神差地就想去石堆里扒拉一下,看看有没有品相好点的石头。
那是个橄榄形的像腌制松花蛋一样的石头。外头裹着乱七八糟的石渣木屑。直觉让他拿另一块石头轻轻的叩击，他感觉里面大有文章。随着外衣的剥落,他一点一点地在边缘上敲打。他的手越来越沉稳,但他的心跳越来越加速。他的呼吸搅热了更燥的空气,也招来了围观的工人。
在毒辣的太阳底下,他浑然忘我,直到一块灰黑的像碳墨似的石斧完整地暴露在眼前。4000多年前,一块象征权力的信物——一把用绳子绑在木杖上的石斧,在河床上沉睡着,眼看要遭受搅拌机的劫难时,它醒了，用它的磁场呼唤他来救它。
“它有灵性，它去找它的主人。”四千年对它来讲就是一个梦,眨眼间,丛林古莽换成了高楼大厦。“或许我就是当初打磨它的主人。”他坚定又爽朗地笑。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他的面庞隐在灯下,像成吉思汗。
他和唐公喝着酒,他说石斧的时候却像在自言自语。
“我和石头大有缘哪!”他那么深情地说,“十几年前,香港有人就出几十万买它，”他挥挥手,豪气地说:“但我不卖!我这辈子能有些闲看它一眼,和它说说话,就是福份呢。下辈子，它会再去找它的有缘人……”
他的眼神散落在这把石斧上,一往情深,可他的名字却叫吴所谓。我出门的时候,暮霭已笼罩了半空,他的小店藏在万家灯火的阑珊处,哪有所谓呢?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