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碎碎念<二>
务虚者一旦错觉自己脚踏实地时，比务实者更变本加厉。那种被崇高感挟裹着的锱铢必较和雷厉风行，破坏力极强！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全县中小学取消所有法定节假日并实行单休制。本学期，女儿的周末钢琴课已然泡汤。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这些艺术培训学校的房租应该不菲。
高速公路入口处的拥堵将得以缓解。
小区的花花草草受伤机率可减少一半。
周末健身中心散步的身影偶数会多过奇数。
新知书城整理阅读书柜的员工能轻松一点了。
青少年活动中心的老师可以正常双休了。
农村老家的爷爷奶奶更加想念孙儿了。
景行骑士不用伤脑筋报什么骑行赛事了。
我的多心斋就要变成“无心”斋了。
……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萄入汉家。
12
对话录——
星期五：
“老师，我肚子疼，想请假。”
“怕不是肚子疼，头疼吧？”
“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请一天假。”
“哦，我知道，你心里确实不舒服。”
“老师，我家里有急事，得请个假。”
“嗯，好吧。双休这事是挺急。”
……
“老师，我的校服没干，能否明天回来？”
“好吧，今天天气是有点阴，太阳才出来过十几个小时。”
“老师，家里有点忙还没吃饭，我可能迟到一会儿。”
“我猜，可能会迟到24小时吧？尽快回来！”
“老师，我能不能明天再回校，爸妈不在家，没拿到生活费。”
“谈钱伤感情，先回来，我借给你。”
……
教师餐厅：
“初三原定2.10开学，推迟到3.23才开学，足足晚了42天。”
“开始不知道中考会不会推迟，头三个星期还增加了一段晚自习，加强辅导。”
“现在中考推迟27天，再加上单休要补17天，民族节补了3天，五一和端午不放假又5天，合计52天。比往常还多出了10天呢。”
“那还不去算之前上网课一个月呢。”
“都别争了，今年情况特殊，认命吧。”
“可学生情绪低落，请假越来越多，安全是个大问题，控辍保学也压力山大呀。”
“对，这才是重点！”
……
13
如实坦白自己的虚伪，会显得更坦诚还是更虚伪？如是疑问。
14
值周第一夜。无星无月无雨，在想：以生活的态度去生活，以工作的态度去工作，就是最佳人生状态吗？不见得。把工作和生活拎太清，二元思维并非好事。若把二者混为一谈更不是什么好事，只有俩状态——太死板或太随意，俩结果——工作狂或混世魔王。如何是好？换位重组。即用工作的心态去对待生活，力求精致而有板有眼；以生活的心态去对待工作，臻于至善而公私两忘。
譬如此刻，静坐于学生宿舍楼的安全指示灯旁。守望青春本是一种负担，倒不如想成是乏味生活中的雪月风花。那一盏微弱的指示灯，就是浪漫的温柔乡；此起彼伏的窸窸窣窣，就是夜精灵们的动静……如此等等。
君请看，每日清晨陪着学生一起跑步的班主任，这是享受工作中的情趣呢，还是坚持自律的生活？更有甚者，在学生早操前已跑完十几公里，陪跑那简直就是在做放松活动。
我把习惯五点就起床的称作寅族，六点起床的叫卯族。类推，朝九晚五者是辰族，这就是说，在古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由耕作者（若陶渊明云），才是真正的龙族——龙的传人。而像我一样善于熬夜的，只能叫丑族。
15
五一劳动节，继续“晨兴理荒秽”。
太阳终于从雨云中挣脱出来了，像一枚羞羞的铁拳。我的明媚却还没找回来。
晚上，控辍保学迎检会议，“带月荷锄归”。
16
“运动嘉年华”群里，五一线上跑报名五人。猴急的何老师和王老师，当天早上就各自跑完21公里半马，硬是在小小的操场上绕了200多圈毛线。吸足了汗水，跑道越来越膨胀，他们越来越紧实。
辛队的千金于三天前降生。他跑不了步，但他已然开启一场与新生命的漫长陪跑。
一个有点抑郁的建档立卡户学生，晚上得回家吃药。家里只有一个腿脚不便的奶奶，班主任每天下晚自习后送她回家，因为“一个都不准少”。去年，同是这个班主任，在自己办公室里为一个得慢性病的女生煨中药。隔壁就是文学社，我每天中午都能闻到药香，足足半年。
查寝，同行的女班主任悄悄告诉我：刚有一个学生病急，通知家长来接。对方说，大晚上的不方便来，你们老师给她找点药，吃吃就好。
后来，老师只好联系了学生的另一位亲戚，把她接走了。
不知不觉，已过十点半，我也可以撤离值周岗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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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关于教育的谎，还要圆到什么时候？
——凡做事先追问为什么，成了我无法根治的痼疾。
到处封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风刮不透，雨浸不烂，但里面的人轻轻一戳就会破。
——我老想成为那个用食指蘸一下唾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