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北这个叫小草的女孩（中）
文/张晓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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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小草十三岁那年，刚入冬爸爸又买了五百斤山楂，打算做糖球卖。为了多挣点钱，爸爸每年冬天都卖糖球。可今年山楂刚买回家，大队部就下通知了，让重劳力明天上午都要到几十里外去扒河。那些年时兴冬修水利，他知道每年冬天都要去扒河，一般都是在这季度的中旬，他卖完糖球后才扒河的。没想到今年这么早。爸爸急坏了，怎么办呀？这堆山楂可是家中的一笔钱呀。等他扒完河回来这些山楂该坏的不能吃了。
看着爸爸无奈的样子，小草一下有了主意。爸，你可以教我做，我去卖呀！真的吗，我怎么没想起来我还有个能干的闺女？爸爸喜出望外睁大眼睛看着小草。当然真的了，我又不是没卖过东西。好闺女，你可解了俺燃眉之急，爸现在就教你做。可我得提醒你，你以前卖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如今要自己亲手做好才能卖，你可要用心记住。小草认真的点点头。
做糖球之前首先要调选好山楂，把坏的有虫眼的都要挑出去，按大小穿成串，然后熬糖，火候一定要掌握好，把糖熬好了就可以粘糖球了，粘的时候速度一定要快，慢了糖会粘多，皮就显硬不脆了，还浪费糖。还要准备一个鏊子，把粘好的糖球趁热放在鏊子上，糖球的一面就形成平面了，这样糖球粘固的更好了。为了防止沾灰尘，还要用白色的塑料薄膜裹一下。爸爸言传身教，小草边学边做，一一记在心上。爸爸走时，小早送他出门。爸，你放心去扒河，这些山楂都交给我啦！
爸爸一走，小草就忙开了，串山楂、熬糖、粘糖球。开始小草的手慢一斤糖只粘十五串糖球。糖多成本也高，而且做出的糖球硬不好吃，不好卖。后来小草反复练习拿放东西，手练快了，她一斤糖就能粘七十多串糖球。为了不让爸爸失望，小草不怕冷不怕累，晚上做糖球白天卖。上午骑自行车赶集卖，下午就扛着糖球去庄子里卖，有时晚上还去电影场卖。那段时间，小草连做梦都扛着糖球到处跑。爸爸扒了一个多月的河结束了，他回到家一看，山楂已经被小草卖的所剩无几了。小草把卖糖球的钱都拿出来，爸爸数完钱笑着说，去掉本钱，比他去年卖糖球挣的钱还多十几块呢。爸爸直夸她厉害！
来年小草十四岁，她又开始赶集卖炒货了爸还卖了米花团、米花板和散卫生纸，让她一起卖。每次赶集前爸都会把袋子给她绑好。小草来到街上找个地方，把塑料布一铺东西拿出来摆好就坐那看摊，一个像模像样的小生意人。虽然一上午没卖多少钱，但这种感觉就让她很开心，不论挣多挣少，她挣钱了。收摊时她不好意思找人帮忙，就自己绑口袋，在回家的路上，口袋掉下来两次。也难怪，她没有力气绳子拉不紧，而且路又坑坑洼洼的不平坦。之后小草学聪明了，不管在哪摆摊，她都会主动找两边的人说话，抓两把瓜子或拿几个米花团给他们吃。等收摊了，他们会主动帮她绑车子。渐渐的小草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交往是相互的，你对别人好，别人会对你更好。
四
这些年，小草家的菜园种的四季蔬菜，每到菜长大或成熟都是爸爸拉着板车赶集卖。当时，眼见蒜苗菠菜都长大可以卖了，爸一不小心闪了腰，疼得直不起身子。这几天小草一直听到爸爸唉声叹气。吃过午饭，小草决定去找二哥，二哥和她是邻居恰又同姓，比她大五岁，长的斯斯文文，见人总是笑眯眯的。他和小草家住的只隔一户人家。他初中毕业就下来做生意了。小草知道二哥最近一直和庄里的几个叔叔大爷一起骑车赶集卖菜。她找到二哥，让二哥明天也带她去买菜。二哥满口答应，并定好明天四点村口见。小草回到家告诉爸爸，明天早上和二哥他们几个一起去买菜。
不行，他们走的特别早，那个点你起不来。还有蒜苗菠菜太重，你年龄这么小也带不动。爸爸一口回绝。这根本不是你干的活。爸，这些都不是事，我起不早你喊我。菜重我可以先带半口袋。卖一点少一点，不想让你着急。
唉，家中多亏有你，从小长大你挨了多少累。累点算什么？我现在大长大了，有的是力气。那好吧，你就少挖点蒜苗，明天跟你二哥去卖。好，我等会就去挖。下午四五点钟，小草把蒜苗挖好带回家。按照爸爸的指点，把蒜根上的泥和干叶去掉，一斤斤称好扎上把，竖着放在一起，上面再洒点水放一夜，第二天走前在装袋子里，这样显得菜新鲜像刚从地里拔出来的一样。
夜里三点半，爸爸就把小草从睡梦中喊醒，她很灵动一下子就从床上爬起来，穿衣下床洗漱利索。爸爸已经给她绑好了口袋。小草骑车来到庄头，二哥他们几个也都赶到了。他们今天要赶的集镇离家有二十多里，路上要经过一个很陡的坡。快上坡时，小草本家的大爷对她说，丫头，你要是能骑上坡，到集上大爷给你买两个烧饼吃。好，说话算数啊！小草要和他打赌，旁边的几个人都说给她作证。小草使出全身的劲用力蹬车，终于骑上了坡。回头一看，大爷推着车子往上走呢。小草高兴地对他伸出两个指头。这孩子真有劲，大爷是小看你了。
到了集上天还没有亮，隐隐约约看到路边有人影在走动，可想而知这些人和他们一样，都是起早赶来卖东西的，街上的人一定不会起这么早出摊的。小草真正的体会到“远路赶早集”这句话的意义了。找好地段摆上菜，二哥去旁边问一下别人蒜苗菠菜的价格，因为卖同样菜的要价格统一。他们几个在家都吃过早饭了，只有小草没吃。大爷给小草买了两个烧饼和辣汤，让她趁热吃。小草感觉今天的烧饼和辣汤特别好吃。后来，一连半个多月小草都跟着他们到处赶集买蒜苗菠菜。从此，她家园里的菜也都由小草卖了。
小草家菜园种的都是季节性的蔬菜，爸妈专门负责栽种管理，她只管卖。转眼小草十五岁了，她跟着二哥几个卖菜快半年了。四月份的一天，早上的雾特别大，五十米以外就看不到人。小草带着两大口袋辣椒和茄子骑车跟在他们的后面走。在转弯处，她的车把没掌握稳，连人带车闯进了沟里，好在沟里没水人也没事。她惊慌失措地爬上来，发现他们都走远了，小草大声地喊着二哥，可没有回应。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她找不到方向，见不到人影，而且车子还在沟里。此刻她又急又怕，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恐慌和无助。她吓得都忘记了哭。哭不能解决问题，她又回到沟里用力拉车子，她想把车子从沟里拉上来。可能吗？她自己还不到一百斤，怎么能拉动这么重的车子？唯一的办法只有等别人帮助。小草拿定主意不再害怕了，她站在路边左顾右盼，希望快点有人过来。同时，小草在想刚才的一幕，如果自己被摔得腿断胳膊折，想想都可怕。她庆幸自己的运气好。
等了快二十分钟，她隐隐约约听到左边有说话的声音，但看不到人。不多回，果然有两个骑自行车的大叔过来了，小草连忙跑上前求助。大叔，帮帮忙，我车子掉到沟里了。那两人立马下车，在小草的指引下，他们合力把车子从沟里抬上来。年长的大叔又帮她调正车头。小孩，你怎么一个人起这么早？竟然骑到沟里，多危险呀。下次骑车可得当心了。小草说明原因后，年轻的大叔说，人没事就好，正巧我们是同路，都是去买菜的，一起走吧！小草像遇到了救星千恩万谢。
这时天有点发亮了，小草跟着两个热心的大叔往集上赶。没走多远，迎面遇到了二哥，他们和二哥都认识，打个招呼就先走了。二哥急切地问小草，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到集上才发现你不见了，吓死我了。小草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二哥很后怕，唉，都怪哥大意了，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叔婶交代？二哥，别大惊小怪的，只怪咱车技不佳。但不能把这事告诉爸妈。看小草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心态真好。二哥说，知道了，快走吧。他们几个也在担心你呢。
从那以后，小草感觉二哥比以前对她心细了，每次赶集都让小草在他前面走。大家一起到集上，有地方的时候就一起卖菜，没地方时就各找各的摊位。小草嘴甜，总是能找到好的地点。只要看年长不和她卖同样菜的人，只要摊前有点空地，她就上前喊大爷或大叔，可能让俺放一点菜在你旁边？人家看她是小孩，一般都会同意的。可看她放多了就会说她，你这小孩儿，说好放一点的怎么放这么多了？菜少人家看不到，多放点还显得你摊子菜全呢。小草讨好的说。人不大还真会说话来，这样反倒成你帮我了。放吧！放吧！
后来，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叫张强，他几次主动给小草让地点，使小草很感动。回家的路上，小草告诉二哥他们，在集上遇到好心的强哥。二哥自顾骑车没说话。叔叔大爷一起开小草玩笑，叔叔说，你要小心点，他可能看上你了。大爷说，是的，丫头，他想让你做他的媳妇，所以才对你好的。小草羞的满脸通红，你们这些老头子就会胡说八道，我才不做他媳妇呢。小草笑着骑着车子往前跑。心里想着，下次见到张强一定要和他说清楚。
两天后小草赶集，果然又碰到了张强，他热情地给小草打招呼又给她让地点。小草摆好菜，直接的问张强，你有媳妇吗？张强被问的一愣，不好意思的说，没有呀，问这干嘛？你给我让地点卖菜，是不是想让我做你媳妇？首先告诉你，我可不做你媳妇哈。小丫头，想哪去了？谁让你做媳妇了？我只是看你这么小就出来做生意不容易，想帮你一下。别胡思乱想了。小草这下放心了，他们又在一起卖菜说笑了。
平时小草都是和他们一起赶集卖菜，偶尔也一个人去买菜。
这年夏天，小草家的茄子结的非常多。一天，她一个人带两大口袋茄子去集上卖。当时，市场上的茄子卖两毛五一斤，她带的多担心到下集了卖不完，就卖两毛钱一斤。听说两毛一斤，过来四五个人要买。小草卖过后，又围来几个人，她意识到茄子卖便宜了，就动起了小脑筋，一斤只给八两。也许别人都因为她是小孩不知价钱，没想到她会扣人秤。很快，两口袋茄子卖的只剩下几个了。忙活了半天，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孩，你可看错秤了？小草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是旁边卖干货的大爷，提着两个茄子看着她。小草忙从口袋子里拿出两个大茄子放在那个人的袋子里。大爷，我看错称了。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玩秤胆子不小。扣秤你也要看人，我可是你一起做生意的邻居。大爷说话声音很小，可小草听了却心惊胆战。俺刚才茄子卖便宜了，回家怕挨大人吵。小草喏喏地说。可价钱是你要的，别人不会管你什么理由，只要发现你扣秤，不仅要搉你的秤弄不好还要被一顿揍。做生意首先讲的是诚信，懂吗？现在懂了，小草连连点头。她感觉卖干货的大爷人很和善，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可他说出的话，吓得小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次再也不敢了。事过多年，小草提起卖干货的大爷仍心怀感激，他也算小草人生的一个启蒙老师，她始终把诚信二字当作做人做事的标杆。
小草一年四季赶集买菜。春天卖：芹菜，莴苣，韭菜；夏天卖：辣椒，茄子，黄瓜；秋天卖：豆角，地瓜，洋葱；冬天卖：萝卜，白菜，菠菜，蒜苗。后来只有二哥和小草两个赶集卖菜了，他们去近路十来里，远路三四十里。自从大雾天小草掉到沟里后，二哥对她更加关心，天热时会给小草买只冰棍或瓶汽水。天冷了，有时把他的围巾或手套给小草带。有时卖菜晚了，他们就在集上买点吃的，二哥总会点小草喜欢吃的饭菜，然后把钱付了。他点点滴滴的关心和照顾让小草感到很温暖。
后来，二哥家买了电视机，当时住那一片的只有他家有电视，那可是个稀罕物。小草吃过晚饭就去他家看电视。一次，正看着高兴突然电视没人影了，屏幕上的雪花乱跳，大娘大爷都调不好。大娘让小草去里屋喊你二哥，他会调台。小草进屋一看，二哥睡着了，喊他两声不理，小草急了，拉他的胳膊，一下竟然把他拉掉床下了。小草大笑，二哥爬起来一看是小草就不生气了。傻样子，拉我干什么？电视没台了，快去调台。小草催他。二哥走出屋，转转电视摇晃天线几下后，人影就出来了。看一会就去家睡觉，明天还要起早赶集呢。知道啦，你继续睡吧。小草向他拜拜手。二哥走后，大娘说，他这杂毛脾气只对你有耐心。小草笑而不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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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本名张晓群，灵璧某单位退休职工，灵璧家园网优秀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