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守活寡(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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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天亮以后,二凤子早早地起床,早早地做饭吃饭,然后,打开电视机,胡乱看着熬时间。
翠丫的生活习性,二凤子了如指掌,她每天晚黑不过十二点从不睡觉,每天上午不到九点那是不带起床的,一年到头,天天如是,如是天天。
二凤子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才七点钟不到,于是,重新上床,接着,稀里糊涂地睡了一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已经九点半了,二凤子忙得跟赶火车的样穿衣洗漱,飞快走出家门,弄得深筒雨靴几乎沾满了稀泥糊子。
没想到,二凤子白忙乎了——翠丫家的大门上是铁将军把门。
二凤子赶紧掏出手机接着寻找。
手机通了,但无人接听,不接就再打,你就是忙着拉屎尿尿也得接我的电话,不接我就一直打,看谁能犟过谁。
手机里终于有人说话了,声音怪嘈杂。
二凤子也不管手机在没在翠丫手里,张口就说,“哎,一大早清子,搁哪浪张唻?”
“……喂?你谁呀?”手机那头,是个男人腔。
“嗯?嗯……”二凤子不知道接下来该讲什么话了,心思一乱,就慌手慌脚地摁了一下子结束键,接下来,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腔该不会是小杨吧?要真的是小杨,你说多难为情?真是!二凤子气自己气得直跺脚。
叮铃铃……
二凤子一看,是翠丫号码,赶紧接了。
“喂?你是二凤子吧?”还是将才那个男人腔。
二凤子慌忙答应了,“哦,是的,我是二凤子。”
“哦,你好,我是小杨,翠丫洗澡去了,怕挨人偷,把手机放我这了。”
啊!是他,真的是他!
二凤子心里头一阵子慌乱,声音颤抖着说,“啊,是小杨啊,翠丫这家伙,怎么自己单溜了呢?不是说好的俺俩一阵去洗澡的吗?你怎么样小杨?很长时间没见你了。”
小杨在那头说,“嗯……我还那样,等她回来我提醒她回你电话,啊?我在大街上呢,听不清,我先挂了哦?”
还没等到二凤子答应呢,那边就挂机了。
嘟——嘟——嘟——
潜意识里有一肚子话正要对小杨倾诉的二凤子,听到手机里的忙音,气恼得恨不得把手机给扔到脚跟前的稀泥窝窝里,但是又没舍得,只得眼珠子睁得跟个大铁夹子挤的一样,看着手机,恨恨地说了怪好几句粗话,“嘟!嘟!你嘟个熊啊?再嘟我就真的把你给摔了,你看我可敢?啊?听话,不要嘟了!真是,嗨!气死我了!”
二凤子气也是干气,既不能怨天,也不能怨地,气了一会子,只有按自己气了,于是,就脚步重重的,使大劲地踩着越踩越粘雨靴子的稀泥糊糊,折回头来朝自己家里走去。
一直到该做晌午饭的时候了,二凤子也没等到翠丫的来电,在这期间,她不知按手机看了多少回子,看看电池是满格的,看看信号是满格的,想想费用也是不欠的,于是,就把手机又一次高高拿起、继而又一次轻轻放下,继续盼望着满心期待的来电。
二凤子深深知道,翠丫不来电话,自己是不能主动催她的,翠丫心想,按时间测算,十个澡也该洗好了呀,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她洗过澡以后紧接着就跟小杨俩个热乎去了,只有热乎去了,才顾不上给自己回电话的,所以呢,就更加不能催她了,只有继续耐心等。
唉!这真的应验那句话了——饱汉子不吃饿汉子饥,骑驴的难知步撵的屈!
其实呢,二凤子冤枉翠丫了。
翠丫洗过澡以后,就忙得跌跌爬爬地,按照小杨推荐的人选,给二凤子介绍相好的去了,不凑巧,那个男人去他孩子姨娘家里帮忙修理四轮机子去了,一直忙到快天黑了才回到乡供电所,在这期间,翠丫才跟小杨打个时间差,急急忙忙地热乎了一回,要不然,还真的顾不上热乎呢,根本不像二凤子猜测的那样,两个家伙搂抱着热乎了一整天。
那个男人也认识二凤子,话还没说完呢,人家就摆摆手,不让她说了,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翠丫只好知趣地返回到小杨屋里头。
到了天上黑影时,翠丫才回到自己家,把电车子将将放好,就急忙锁上门直奔头朝二凤子家里去了。
这个时候,二凤子正在家里运气呢,听见翠丫的脚步声来到自己跟前,立马没好气地说,“哎哟我的个小乖乖来,我心想你挨他弄死了呢,怎么顾得上来找我的?嗯?”
翠丫不气也不恼,伸手搂住了二凤子肩膀头子,嘴唇子贴着二凤子的耳朵根子,说出了一个脏字,接着才说,“乖,我看你真的急骚了哦?说,找我有何贵干?”
一个搂抱一个骂一句关怀,把二凤子一肚子气恼给扫荡得一干二净。
二凤子拉过翠丫的手指头子,亲昵地拍了一下子,就等于不生她的气了,说,“我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的。”
“哦?什么事?说。”
“我……我想跟你借……”
“借?俺俩还说什么借不借的?是拿!不是借!可知道?说,想拿什么,只要我有的,绝对不说二话。”
二凤子直起脖子,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她,问,“真的?”
“嗯!”翠丫也真诚地对接着视线,满脸的表情没有一星一点虚假。
二凤子呼哧吐出了一口长气,紧接着,用坚定的、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想跟你借人!”
??
翠丫一头雾水,眼珠子紧紧盯着二凤子,是那种不眨眼的看,几秒钟以后才说话,“借人?借什么人的你?俺不懂。”
二凤子按着翠丫的肩膀头子,把她按着跌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说,“干脆说吧,我想跟你借小杨使使!”
一听这话,翠丫心里头猛然一个坠落!紧跟着,肩膀头子就使大劲朝二凤子的手心里顶,要站起来,但是,她没有二凤子手劲大。
“你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随便你怎么对我!”
二凤子也没征求翠丫同意,就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准备一个劲说着,中心意思是自己早就看上小杨了,也明白小杨没有看上自己,自己也明白的知道,翠丫是非常看重跟小杨的感情的,甚至比对她的合法丈夫后拽子还亲还好,这些自己也都知道,但是,毕竟小杨跟翠丫不是正大光明的阳光夫妻,既然大家的地位都一样尴尬,多爱一个女人少爱一个女人也就没有太大的妨碍,何况男人对女人的猎奇心理比起女人对于男人的猎奇心理来说,有着本质的区别呢?何况,我是跟你借,又不是跟你要,又不是跟你俩抢呢?再说了,人家小杨又没有卖给你?再说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哪个法律白纸黑字的规定,只准许你翠丫喜欢小杨,不准许我二凤子喜欢小杨?等等,等等。
二凤子的一番话,说的翠丫是一头的火,一肚子零两个肋巴叉子气!这个时候的翠丫,一门心思想做的事,就是伸出自己巴掌,使大劲按二凤子脸呼(土话:扇耳光的意思),直到呼的拉拉淌血才能缓解自己的全身愤怒!
但是,翠丫忍住了,继而,用和蔼的口气问,“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哦,不同意借也很简单,我就死了心了,但是……”
二凤子松开一直按着翠丫肩膀头子的手,直起腰来,接着说,“我就把你跟小杨来往的事情原套原的对后拽子讲,我想,这个世界上就怕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吧?除非他心甘情愿,除非他心甘情愿当这个孬种!”
这一段子话,把翠丫说的简直个的寒透了心,借用一句东北小品的台词,这个时候的翠丫,心里头是拔凉拔凉的!
说到底,翠丫是舍不得离开自己男人后拽子的,更不愿意打破自己的婚姻,但是,只要后拽子知道了自己有外遇,肯定得先狠揍自己一顿,然后果断跟自己离婚,即使自己不会被狠揍一顿,但离婚是肯定的。
二凤子看出了翠丫在犹豫,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进行着认真的权衡利弊,就闸住了话头,一会子正眼看看她,一会子拿眼角子瞟瞟她。
屋里头出奇的静,只有北墙正当央那张巨幅婚纱照下面的电子钟正在嗒嗒的行走着,替这两个女人记录着她们的人生光阴。
忽然,翠丫说话了,“那要是人家小杨不愿意呢?”
“这个,这个小杨愿意不愿意,就不是他能当得了家的了!”二凤子信心满满。
这个时候,翠丫非常后悔自己不该对二凤子不设防了,之前,竟然连小杨夫妻之间的秘密也毫无保留的对二凤子和盘托出过。
翠丫嘴上不再言语,心里却翻滚着波涛,凭良心说,小杨是个好男人,好丈夫,夫妻之间的绝大部分收入都交给妻子,就连县城里店铺、供电所房改以后的房子,产权证上都是他妻子一个人的名字,自个跟小杨的来往,没有一点点金钱成分,就连小杨真心实意送给自己的铂金戒指啦项链啦什么的,自己也都没有接受,自己一直固守着规则底线——不能跟小杨有一分钱的金钱来往,哪怕是一双袜子都不能要他的,两人之间,除了情分,再无其他,只有这样,自己的心态才能平衡。但是,自己做一万个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相处一二十年的闺蜜竟然会拿这个事来要挟自己!
退一步考虑,自己要是不愿意满足她的要求,自己的家庭,小杨的家庭,就要被活生生给打破了——哎哟,我的个亲娘妈妈呃……
翠丫实在是不敢也不愿意再朝下想了,越想越害怕。
被逼到墙角的翠丫,到最后只得无奈地答应了二凤子借小杨一夜的要求和具体的操作办法,并且答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对小杨说破这些真实意图,免得鸡飞蛋打。
六
最近十几年以来,苏鲁豫皖结合部这个地方的气候也在进行着改革,每年一到种小麦最需要雨水的那段时间,这里一拉二十多天到一个多月见不到一个雨滴,而过了种麦季节呢,却又不紧不慢地下着连阴雨,有的年份都能一直下到新一年元旦的到来。
2009年这一年还好,一连二十多天的秋雨,终于下累了,天老爷终于睁开了眼,紧跟着,气温也升高了,很快的,就把庄子门前两百多米长的稀泥糊糊路给晒干了,出了庄子向西不到一百米那条通往乡政府的水泥路上的尘土,恢复了飞扬跋扈。
稀泥糊糊路被晒干以后,庄子里外来往的人们才终于告别了上了水泥路是人骑车子、下了水泥路是车子骑人的状态。
这天的下傍晚子四五点钟,乡供电所的小杨突然接到翠丫电话,说这天晌午吃过饭才发现,二凤子家的电路出了问题,所有的灯都不亮了,自己跟二凤子没有一人会摆弄,只好叫他辛苦一趟,来援助援助,晚上叫二凤子管饭,吃过黑饭以后,愿留愿回随便。
小杨就象文革期间接到领袖最高指示似的,立马雷厉风行地开动125摩托车赶来。
看着忙得满脸汗珠子的小杨,翠丫心疼加内疚的心里头简直个的正在啪嗒啪嗒的滴血!
翠丫一边心疼的给小杨擦汗,一边欠起脚后跟子,亲吻着他脸上的零部件,亲着亲着,翠丫就直想淌眼泪。
小杨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关切地问,“怎么了你?我看你怎么直想掉眼泪呢?”
小杨不问还不要紧,一问还真的把翠丫的眼泪给问出来了。
翠丫也顾不上把手里的湿毛巾放好了,就一把抱住小杨胳膊,呜呜地哭出了声。
小杨更加莫名其妙了,顿时心急火燎,问,“怎么了你?嗯?说话啊?”
翠丫哪里敢说话呢?哭了一会子,就脸色一变,弄出了一个苦笑,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想你了,你看我现在可毁吧,一天不见你就心里不是个味了,见了你了呢,就直想淌眼泪……”
小杨一边抚摸着翠丫一头刚梳洗好的秀发,一边说,“晚黑我不走了,好好陪你,哦?别哭了,晚黑里我让你好好笑,一直叫你笑到亲娘妈妈的求饶才管呢,不信你就等着瞧好了。”
一提这话,翠丫心里就更加难受了,但是她哪里敢说呢?所以,就强忍着难受,离开了他的怀抱,一声没吭,过了一会子,才换个笑容,催他快点去二凤子那里去解决问题,不然天黑了不方便干活。
这个时候,正是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黑饭的点,所以,翠丫只得和小杨分开走,免得被人家说长道短的嚼舌头。
这个节点的二凤子,已经对自个做了精心装潢,上身套着一件紧绷绷的鹅黄色毛衣,把本来就饱满的胸部紧缩得更加突出了,下身穿着一条腰围偏紧的直筒裤,衬托着臀部越发圆鼓鼓,脚蹬着带花的塑料拖鞋,脚丫子还不畏初冬寒凉的露在外面,竟然连薄袜子也没穿,为的是展示着涂上红色涂料的脚趾盖子。
第一眼看见二凤子的外包装,翠丫就厌恶得直想哕,在心底骂了一个脏字,接着又骂了一个两个字的脏词汇。
倒是小杨感觉新奇,就随口发了一句感慨,“哟嗬——我说二凤子?今天拾掇得够俊的哦?”
得到了倾心男人的夸赞,这个痴心的女人立马心花怒放!但是,她只是冲着小杨笑笑,然后朝翠丫飞了一眼,问,“哎,这样搭配怎么样?给打打分?”
满心满肺都是嫉妒加厌恶的翠丫,面对着二凤子的张扬,也只得违心顺着小杨的思路言不由衷,“哎,我的个家伙来,今天够牛什么的哦,怪俊,怪俊,来,让我亲一口。”说着讲着的,就真的搂住了二凤子,低声的把将才在心底说的两个字的脏词汇吐在了二凤子的耳朵边上。
二凤子权当没听见,竟然声音很大地予以回复,“都是跟你学的!”
听了这话,翠丫更加生气,但是她连一丝一毫也不敢发作出来。
那边个,小杨在逐个检查节能灯泡的灯头,接着又逐个检查墙上的电源插座,有的有电,有的没有电,不禁皱起了眉头。
“哎,小杨?晚黑饭就在这随便吃了哦?”二凤子眉飞色舞地吆喝着。
小杨只顾皱着眉头检查线路了,没吭声。
翠丫替小杨做了回答,“行啊,就在你家凑合着吃吧,哎,什么一万多块钱一瓶的洋酒就算了哦,就整几瓶茅台五粮液的将就将就吧,啊?”
“啊?我的个乖乖,你就是把我卖了也凑不够一瓶茅台五粮液的钱呀?”
事实上,翠丫跟二凤子连茅台酒五粮液酒是什么味道也没尝过,更不知它们的价钱。
小杨很敬业,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忘记自己身处何处,直把瓜洲作了汴州。
亲爱的小杨他哪里知道啊,室内供电线路早挨二凤子精心做了手脚,把灯头的火线给拧松了螺丝帽,把一部分电源插座的火线给剥离了固定螺杆。这是二凤子这天一个上午的劳动果实。
小杨毕竟是专职电工,一旦把共同点找出来以后,很快就对症下药地解决了问题,连头带尾也没超过二十分钟。
看到一个又一个节能灯泡子重新闪亮以后,二凤子感动得简直手舞足蹈,一个劲夸赞小杨的技艺高超和业务过硬!
就连翠丫也跟着瞎嚷嚷,发表着违心的表扬,说,“唉,家里头没个男人真不方便,你象电线出问题这样爬高上低的高空作业,就不是女人一身的能劲能解决的了。不过呢,这话又说回来了哦,男人没有女人也不行,是吧小杨?”
翠丫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小杨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撩拨得小杨心猿意马的,差一点个就直接拽着火线头子擦着自己额头的汗珠子了,吓得翠丫哎呀一声惊叫,才把小杨给提醒过来。
家院子面朝西一间屋是厨房,二凤子忙里偷闲的已经把晚黑饭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差与倾心男人共进晚餐了。
这天晚黑的翠丫,摆正了自己的电灯泡子陪衬位置,把照顾讨好小杨的活计都留给了二凤子,给足了她全身心摇头摆尾的时间和空间,所以呢,二凤子一会子快步跑向厨房,一会子又移动着莲花碎步,从厨房跑出来,恨不得立马就把翠丫撵出家门,把小杨吃个够啃个过瘾。
一眼一眼又一眼看着忙里忙外的二凤子,翠丫彷佛看见了小杨跟二凤子正在缠绕交合的样子,心里边个渐渐升腾着弄死她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念,就刺呼一下子消失了。
翠丫心里转念又想,自己再难受也得忍了,反正也就一个夜晚的时间,过了这天晚黑,就会人归原主,小杨还多经受了一个女人,二凤子呢,也算过过另外一个男人的瘾了,以后会怎么样,那就再说吧,反正,男人玩女人是玩,女人玩男人也是玩,不存在谁吃亏谁占便宜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有爱情吗?也许有,也许没有,不过大多数都是各取所需、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和对方的本能欲望罢了,所谓狗屁爱情,兴许都是写书人演戏人吃饱饭以后打着饱嗝儿发泄着占哪个女人、占哪个男人的便宜没能占上或者没能占够的遗憾而已。
二凤子说的话也在理,小杨又没有卖给自己,就算小杨是自己的合法丈夫,也挡不住他跟别的女人睡啊,就说此时此刻吧,后拽子在温州找哪个女人打炮,自己能管得着吗?
“哎,哎——”
小杨朝翠丫的肩膀头子拍了两下子,才把她的思绪从胡思乱想状态中拉回来。
小杨关切地问,“哎,我看你今天情绪还真的不大对头呢,怎么跟魂不守舍似的,因为什么,能对我讲吗?”
翠丫朝小杨飞了一个媚眼,来了个一低头的温柔,然后喃喃细语,“到了晚黑,你就知道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节分解。
本文作者原名宁广荣,原灵璧卫生局局长,喜好在码字中体验人生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