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皂荚树下(一)
皂荚树下
文/灵璧石秀
“你可知道,皂荚树下老胡家的二英子和对门的胡诚子好上了?”
“哎呀!怎么还有这样的事?真是伤风败俗,俺老街上‘同姓不通婚’的规矩,已经传下来好几百年了,这两个死孩子胆子真够大的。我这回倒要看看,那老胡叔的脸该往哪儿搁?”
“那个二英子,长就一双勾魂桃花眼,一看就是个狐媚子,你再看看她的头发,整天梳得油光发亮,哪里像个正经姑娘?就她那样的嫁给我们家周闯,都是高攀了的,现在还痴心妄想着要嫁给人家胡诚子!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是的,是的。”听的一方,撇了撇嘴,随声附和着。
得到了听者的附和,说话的王婶就更加得意了。
她接着说:“我看那个二英子就不如俺家的小莲好,你看俺家小莲多朴素,我觉得俺家小莲和胡诚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的,就你家小莲好!你也不看看你家小莲,头发又黄又乱,像一蓬枯草顶在头上,邋里邋遢的,花褂子脏得快看不见布丝儿了。你再看看你家的周闯,已经快憨到下雨天都不知道跑进屋的地步。呸呸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从正说着话的王婶后面,突然一跃站在王婶的眼前,大声地反驳她。
王婶吓了一跳,和王婶一唱一和的李婶也吓了一跳。她们握着正纳着的鞋底儿,一起向我拍过来。我猛地一把推开她们,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开了。我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我居住的那条老街上,人们基本上都姓“胡”,只有少数几家外姓,刚刚说话的王婶就是外姓人家之一,王婶的丈夫姓“周”。我是最讨厌王婶的,她是我们老街上有名的“长舌妇”,整日里最喜东家长西家短地搬弄是非。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王婶一起的李婶也很令人生厌,她和王婶整日搅在一起,逮着谁就挤兑谁。
我之所以听见王婶和李婶的对话会如此地生气,这是因为她们口中的“皂荚树下老胡家”就是我的家,她们口中的“老胡叔”是我的爷爷,她们口中的“二英子”是我的小姑。
我家的后院里有一棵皂荚树,这棵皂荚树高约数十米,树干粗壮,树冠庞大,据说是我爷爷的爷爷种下的,到现在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了。我最喜欢在皂荚树下玩耍,并且时不时地会伸长双臂搂那皂荚树,但是尽管我已使出浑身解数,却仍不能把皂荚树合拢于怀中。每次看见这样的情景,我的小姑(也就是二英子)总会一边咯咯地笑,一边安慰我说:“再等等,再等等,等我们家的小丫头长成大姑娘时,就能够做到了。”说着,她也伸出双臂,搂那皂荚树的树干。看见小姑白白净净的双手环过皂荚树,然后再轻松地扣在一起时,我就会一边欢呼,一边羡慕,再一边盼着自己快点长大。
小的时候,我最淘,这在老街上是出了名的。下河捉鱼虾,上树掏鸟窝,抓蜻蜓,粘知了,惹马蜂窝,所有男孩子爱干的事情,我一样也不会落下。当然,爬树也是我的拿手好戏之一。但是,对于这棵皂荚树,我却断断是不敢爬上去的,因为,这棵皂荚树曾经给过我“血”的教训。记得有一天,我犯了错,被母亲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于是我就想躲到皂荚树上去,让母亲找不见我,让她担心一下。
我脱掉母亲给我做的红色灯芯绒布鞋,把它别在腰间,然后双手攀住树干,“蹭蹭蹭”一个劲儿地往树顶上爬。那个时候,我一边爬树,一边四处张望,生怕自己被家人发现了。因为分神,所以我没注意到在皂荚树树干的分叉处生长着的一窝窝的棘刺,当我的右手在不经意之间,猛地一下子按在其中一窝棘刺上的时候,我不禁大叫一声,赶紧撤回右手。忍着巨疼,我双手抱住树干,急速滑到地面上。血印子在粗糙的树干上时隐时现,我吓呆了。第一个冲到我面前的人,是我的小姑,她捧住我流血的手指,含在嘴巴里,轻轻地吮着。瞬间,我就觉察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我的小姑是一个精致的人儿,她皮肤白皙,一笑起来,腮边就会出现两个圆溜溜的小酒窝儿;小姑的眼睛顾盼有神,好像会说话似的;小姑的体态最是苗条,走起路来婀娜生姿;小姑的头发又黑又密,每次走在她的后面,我就总会觉得那两根扎在小姑辫梢儿的红头绳,就像是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似的。
在家中,我与小姑的亲密度已经超过了我与我的母亲。听奶奶说,我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奶水不足,是小姑熬“米糊粥”把我喂大的。后来,因为母亲比较忙,所以我成长的每一步也都离不开小姑的陪伴。直到现在,已经七八岁的我仍然和小姑挤在一张床上,每晚上仍然要搂着小姑的脖子方才能入睡。
小姑是我最爱的人,所以刚刚听见王婶编排我小姑的时候,我才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骂王婶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一边骂一边气呼呼地跑回家中。刚进家门,我就看到了正在皂荚树下洗头发的——我的小姑二英子。
【未完,待续。图片来自百度】
灵璧石秀,原名胡瑰丽,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网一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