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故事】土坯房的童年(三)
土坯房里的童年(三)
文/欣雅
这个周末又回家,在母亲养了许多猪的土坯房里转,旁边一小片空地,母亲种的蔬菜,长出了零星的几颗嫩芽,满院子是泥汤子的臭味。我像皇帝般巡视着一排猪圈,那几十头没见过世面的猪,从大耳朵盖住的眼睛的后面仰视我,嘴巴里哼哼唧唧,表示欢迎,又似交头接耳地议论。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在拆掉老屋后剩下一部分土坯墙的墙角。我是因怀念才来的,现在的生活太无趣。生活就是大泥缸子,自我跳进去之后,虽然那么讨厌污浊,可还是每天都要往自己的身上泼些泥水。总觉得自己泼会比被别人压进去要活的久一点。而父母住的这个地方,就是我心灵的净土。是我每个周末来洗涤灵魂的地方。
我记忆中童年最清晰的莫过于六岁那年的刻骨铭心,七岁之后发生的大事,十一二岁以后便对老房子没多大印象了。因为读了初中,便很少回家,即便回家也没有在意什么变化,那时候的日子是千篇一律的,等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住进了爸爸盖的新房子里了。
可是老房子的故事还是很多的,六岁的记忆我已经说过,不值一提了。虽然说是刻骨铭心,不过那是我的。还有一事是值得提的,就是刚刚说的七八岁时候发生的大事,虽然不是记恨过去的人或事,但是对我却也是一生不能忘的,也是从那时那件事起,我才希望自己可以强大,能好好保护家人。
是九几年秋?我早已没了时间概念,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时天刚擦黑,我和四五岁的妹妹还在屋里吃饭,门口就传来了谩骂声,我领着妹妹出去看,看到同村一户人家,长者是不过五十多岁的夫妻,领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媳,还有个没出嫁的闺女,孙子孙女也都来了,站满了我家门口那不大,却晒满了我们割回来喂牛的野草的空地上。不知道说什么,就是一团乱,骂的什么也听不见,妈妈和爸爸在据理力争什么,门口那20瓦的灯泡在混乱的空气里,显得有气无力。突然,那老者夫妻动手了,还有他们的儿子们,儿媳们,孙儿们……看不见爸爸妈妈……看见哥哥姐姐被人骑在胯下扇巴掌,听见妹妹哭,可我听不见自己的,仿佛掉进了深渊,仿佛被人撕开了身体。
姐姐喊我,在那家没有出阁的女儿的身下,没有哭,喊“老三,拿棍子打她,拿棍子打她……”哦,棍子在哪,棍子在哪?我转了一圈跑进厨房拿出了剔火的棍子,手指头粗细,想去敲那女人的头,可是那女人突然冲我喊“你敢,打我,我把你摔死。”然后我就听见了自己的哭声,还有姐姐骂我没用的声音。
那场战争持续了很久,看热闹的人堵了门前不远的马路。我看见其中一个男人想用刨地的钩子打我爸爸,但我爸爸躲开了,那钩子刚好打到他们家老太太的头上了,只听见“打死人了,打死人了的”喊,然后人都消失了。额头上不停渗血的爸爸,扶着受了伤妈妈往医院的方向去,姐姐哥哥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不说话,我和妹妹还在哭,妹妹哭可能是要找妈妈,而我大抵是因为没用吧……
都离开了,一切特别安静,连狗吠的声音都没有,我捡起草堆里断了铁锹的木柄,还有那些在灯光里凝成黑色的血,无力感充斥着身体,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
事后,村里的小组长找到我爸爸,说那老太太的头是我们家打的,要赔钱,不赔钱就让坐牢。赔没赔,我不敢问,那是爸爸的伤……
不幸的家庭,总是不幸的,而且是接踵而至。也是那一年,我哥哥丢了三根手指,成了永远的残疾人。(这段故事在《老爸的故事》里写过,就不重复了)
没人问我童年的快乐是什么?现在说来,是忧大于喜吧!因为经历那么多我懂事的太早了。
还能想起很多很多,但都是重复着的,一遍一遍,也不厌其烦。现在我的能力虽然不够大,但足以够保护他们了。过去的就留在过去了,今的想来,算是最后一次告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