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情感】一半回忆一半海水
一半回忆一半海水
文/卜凡
一个人的时候,孤独感总会分外强烈。窗外三两星辰明灭替换,静的只剩耳边秋蝉鸣泣,夜,深如汪洋大海,却并不能惊起丝丝缕缕。
那月光此刻像是铺洒在大地上的绒被子,携着沁人心脾的风,透过枣红色的窗台,引得人心像是饮了适度的酒精一般微醺。
恍惚间,像是看到外婆祥和的面孔,模模糊糊就隐在那窗外绵绵地云层里。我想起小时候,母亲把我送到外婆家里暂住,那时候城市里的房子并没有现在这般拥挤,树确是很多的,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夏天一到,阳光就会俏皮地在叶与叶之间跳跃,白日里伸出手掌,脚旁边立时就可以看见或修长灰白的影子。
也是那个时候,我跟外婆学会了比手影,飞翔的鸽子、正在吠叫的犬儿、跳跃着的兔子,还有独自舞蹈的孔雀。外婆总会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示范给我看,我童年的乐趣,后来想着,绝大部分都来源于外婆的这一阶段的馈赠。那时候外婆总会在午间陪我入睡,到了下午,我与外婆前后醒来,外婆就会先给我摘些水果和番茄来吃,而后她在一旁缝缝补补,捯饬一些家常,我便在一旁,读书识字,学习绘画,累了就跑到门前躺在一张露天的木板门上,看天上大朵的云,想象就会天马行空地漂浮起各种图腾,很多时候,我都会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什么奔驰地骏马,那都是图腾最表面的样子,我会在云朵与云朵之间编著起故事、串联起语言,我会给它倾注血脉,变成或活泼或机灵的童话世界里的王子或公主,我会把看过的西游记重新通过云朵在上演一遍,然后描绘给外婆听,闭着眼睛,那天空就是我驰骋的世界,是任我嬉皮耍闹的。
到了晚间,外婆还会教我捉知了,带我穿过小树林去看萤火虫,我和外婆俩就这样一老一小的守在这间三室宽大的祖屋里,相互依赖着,给彼此快乐,也给彼此温暖。
那时外婆的房子里面有老式的钟摆会滴滴答答的来回走动,有初春的新燕盘旋筑巢在房梁间隙,我会在申时,静静地仰着头颅看新初生的小燕子一点点从嗷嗷待哺到羽翼渐丰,外婆的房子里面也有半夜会悄悄潜进来觅食的“小汤姆”,我会竖起耳朵顺着细碎的声音慢慢感觉它的动作,那个阶段,我所有的世界就是外婆和祖屋里的一切生物,还有门前一望无际的天空、树林和小菜园子。可能儿时的日子总是无忧无虑的,那些时间,仿佛都是在这一室静谧里,开花落地、生根发芽,外界的一切和这里是毫无瓜葛的。
有时母亲来看望外婆,我就会睡在离外婆不远处的棕床上,九几年的社会,煤油灯里的火芯摇曳,处处都还是温情,我睁着惺忪的睡眼会看煤油灯一点点的燃烧,耳边是母亲陪外婆聊不完的暖心的话,我每每便是枕着她们悉悉索索的悄悄话,沉入梦乡的。
后来母亲把我接回家,我便和外婆断了联络,外婆有一次隔着几年来探望,我见着外婆却像是隔了太久远的人,生疏到我已经不由自主地会远远躲在母亲身后,看着外婆手里还拿着我那时最喜欢的“金箍棒”,我却矛盾到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不发一言。母亲便会循循渐诱地告诉我,那是外婆。是啊,那是我小时候最爱的外婆啊。可是,童年时候的我,却紧闭着嘴巴并不做回答。我想,我深深的伤害了外婆的心,因为此后母亲和父亲在邀请她来家中小住,她都会婉言拒绝掉,说一个人生活惯了,还是在祖屋自在,偶尔去串串门,和老邻居闲话家常,日子很踏实。
如今,在想起我儿时和外婆一起相处的时光,才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有时候梦里梦见外婆,还是在那间祖屋,外婆背着小小的我,在门前的小菜园里来回踱步,月光和今时的一样,柔柔的撒着漫天的光辉。那是想家的我,泪湿了满面却闹腾到迟迟不愿睡去时,外婆用她娇小的身躯背着哭泣地我,一边叫着我的乳名,一边唱着儿歌哄我开心。
醒来总是怅然,于现在的我来说,更多的是内心深处的一种亏欠吧。
此后这么多年,我都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在灯火摇曳的斑驳里行走。窗外依旧美好,如梭的车辆往来,越来越多的高楼伫立,城市越来越像个不夜城,所谓火树银花大抵真的是用来形容如今的世界。
但小树林不见了、萤火虫不见了、就连那小菜园子也不见了,那些通往过去的片段,像是梦境一样找不到根据,断了桥梁,而我明白,所有断去的一切,都断不去我找寻通往回忆的那条路。
卜凡姑娘,灵璧心素如简FLOWER花店店主,之前一直在上海和厦门学习花艺,喜好文学,灵璧家园网新晋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