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迷途
(小说)
迷途
文/杏坛使者
一缕秋风送走了炎暑的烦躁,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感受换季的清爽。我也附庸这散步的时髦。毕竟是桂花含苞的季节,树木葱绿,鸟语嘤嘤,人们的举止笑容就是对当下生活富余的褒奖。
汴水大道的日月公园里,风景依旧。夕阳的余晖还是罩下灿烂的金装,垂柳摇摆婀娜的身段,国槐舒展苍劲的虬枝,翠竹欲加柔美,矮小的紫薇树映着晚霞,举着串串五彩花向游园人招手,小草悠闲地躺在翡翠上微微的笑。
人流希希,那是刚临晚餐。而河心木桥上一位老人不时张望,手下的拐杖戳戳点点,但指不清方向。我对妻子说:“看看吧!”妻子心领神会。
原来是住在附近的王老师。他可能近80高龄,泛白的稀疏头发衬托明黄而方正的脸膛,身体硬朗但记忆模糊,老伴去世早,儿女事业有成恩爱美满。我们知道的就这些。
“你要到哪?”我关切的问。
“迷路了,我想回家。”老人渴盼求助。
“你家在哪?”
“就这。”老人指这又指那。
“你记不起回家的路?”
“记得我从那来的时候,那有一颗大槐树,树南是果园,树东是村子,树西是官路。树下的人聊天打牌,老老少少。大跃进年代,我是宣传队员,住在村里,我还年轻,村民照顾我很好。我往年在那辅导夜校,搞扫盲教育,文革那火红年代,我以牛鬼蛇神身份下队改造,他们保护我。退休了,我在那买了房子又和他们住在一起。老百姓好啊,朴实,热情,都和我打招呼,喊我老师,喊我伯伯——我顺着官路就过来了。”
“拆迁了,没有槐树。你指的地方三年前就盖成商品房了。你老人家记错了。”
“错了?二十年都没错,错了?”
“肯定错了。”
“那年我扫盲完了,下雨了,就是老张把我送家的。说我里通外国,把我腿打折了,就是老赵夜里背我找赤脚医生的。进城了,我还找他们。再后来怎么就见不着他们了呢?”
“拆迁安置了,住乱了。”
“我怎没安置?”
看来王老师是糊涂了,天黑前要找到他的家。踌躇间,从南边急急过来一位中年人。他一把拉住老师:“你怎么又跑到这来了?”
“我大伯。谢谢你们看着他。”中年人笑着表示谢意,这是他的侄子。我们还责怪侄子的粗心。侄子说:“大伯跟着我们过。前几年大姐接他到南京过半年,抬眼就见生人,住的高楼,像鸟笼子,下来就迷路,他不习惯,硬要回家。”
“儿子呢?”我问。
“大哥在无锡开公司,忙,也接去几次,老伯住俩月回来了。大嫂使脸色,嫌他丢三落四。想送托老所吧,大哥爱面子,最后商议还是托我养吧。这还时常念叨:‘都可回来了。’搬家了,人陌生,自言自语,老是讲昨天的故事。拆迁安置,他舍不得小院,一天,防暴队哄他出来,再回来,家具放在路上,房子没了。我们住在汴水家园,他老往这跑,说回家找老邻居。”
夕阳衔山而下,华灯初放,王老师蹒跚的背影,消失在那苍白幽深的林荫道里,那条路仿佛很长很长——
我和妻子默默返回,心沉沉的:老人家迷失的仅仅是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