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荐 | 柯南·道尔的妹夫说:犯罪比侦探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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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佛士表面上是英国上流社会士绅,游手好闲,擅长板球,爱国心强(后为国捐躯,死于波黑战争),实际上是一名业余盗贼,与他的搭档“小兔宝”邦尼,演绎了一出出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
【书名】义贼莱佛士(Mr.Justice Raffles)
【作者】[英]E.W.赫尔南(E.W.Hornung)
作者简介
E.W.赫尔南(1866年6月7日—1921年3月22日),英国作家、诗人,赫尔南是柯南·道尔的好友兼妹夫,受柯南·道尔的影响,赫尔南创作了“夜贼系列”,他是历史上第一位指出“犯罪比侦探有趣”的作家,开创了反派人物作为推理小说主人公的先河。
精彩段落
莱佛士从镇上消失了很久,连我也不知他置身何处,直到拍电报来让我隔天晚上在查令十字街731号碰面。接获电报的那天正是校队比赛前的周二,距他神秘失踪整整两周,电报是从卡尔斯巴德来的,真未曾想他会在那儿!当然,只有一件事儿会把体力怪兽莱佛士引去那么凶险的地方。可当周三傍晚,他走下火车,那曾经光彩夺目的人儿竟形同枯槁、毫无生气,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别开口,亲爱的邦尼,让我饱餐一顿英国牛肉再说!”他的语气如双颊般空洞,“不,现在我不想停下来收拾行李,明天再帮我弄吧,老朋友。”
“随时效劳,”我说着,边让他挽住胳膊,“去哪儿吃呢?凯尔纳?拿波里?卡尔顿还是俱乐部?”
莱佛士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一点儿也不想吃晚餐,”他说,“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于是,他带路,我们出了车站。经过特拉法加广场时,他停下脚步,对着夕阳欣喜若狂,深吸了一口暖色木铺路散发出的柏油味儿,那气味儿于他的鼻子似香水般好闻,诚如交通的喧嚣于他的耳朵似音乐般动听,此时,我们走到一栋政府大厦前,算是一间寻常的俱乐部。出人意料地,莱佛士竟走了进去,似乎大理石门厅是他家一般,径直走向烤肉室,头带白帽的厨师正在烧烤,烤肉在银色的烤架上咝咝作响。他没征询我要点什么,显然在火车上就打定了主意。他点了菲力牛排,并坚持要看到牛肾,问了炸薯条,还点了威尔士干酪吐司。这跟平日里的莱佛士判若两人(他在餐桌上从不挑剔),如今,他叹了口气,跌坐进我对面的椅子里,双臂交叉搁在桌布上。
“我不知道你是这儿的会员,”我开口说道,一来很震惊,二来觉得问这个比问他近期的神秘行踪保险多了。
“你不知道的事儿可多着呢,邦尼,”他疲惫地说,“比如,你知道我去过卡尔斯巴德吗?”
“当然不知道。”
“可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碰面吗?”
“你是指在萨沃伊酒店吃晚饭的那次?”
“邦尼,就在三周前。”
“感觉好像过去好几个月了。”
“对我来说像过了好几年!”莱佛士大叫,“但你肯定记得邻桌那个迷路的部落男人,鼻子长得像村子的水泵,老婆戴着一条绿宝石项链?”
“我想应该记得,”我说道,“你是指那位了不起的丹·利维,或者称他夏洛克先生?怎么了,他的事你都告诉我了。”
“是吗?那你或许记得夏洛克夫妇第二天要去卡尔斯巴德,那是他每年治疗前的最后一次狂欢,他让整间屋子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啊,邦尼,我现在很同情那可怜的畜牲!”
“你到底为什么去那儿呢,老兄?”
“还问?难道你忘了他们走后桌子底下发现的绿宝石项链,忘了我如何鬼使神差追过去,揣着自梅尔罗斯夫人时代以来经手过最好的项链?”
我摇了摇头,一面回答他的提问,另一面还在为他之前的任性耿耿于怀,但此时已做好准备接受他更任性的行为。
“你完全正确,”莱佛士想起我当时的反唇相讥,继续道,“那真是个糟糕的决定,我是个没头脑的白痴,谁都看得出来,那么重的项链不可能在佩戴者不知情的情况下掉出来。”
“你说她是故意的?”我大叫,愈发感兴趣,突然预见到他此后的奇遇。
“正是,”莱佛士回答,“那可怜的老女人是故意的,她假装弯腰去捡其他东西,就是为了让项链被偷,然后就可以推迟去卡尔斯巴德的行程,都怪她那笨蛋丈夫,要她一起接受治疗。”
我一直觉得在绿宝石项链事件上,我们未能完成一项显而易见的使命,此时莱佛士与我肩并肩,跟自己叫劲,真让人有那么一点儿感动。
“我抓起项链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说,“听到那猪猡大声咒骂老婆弄丢项链,还说她是故意的,真是一针见血。但是,邦尼,那可怜的女人让我意识到这样的冲动不值得,无需你指责让我意识到自己一直是个讨厌鬼。我知道项链属于你天经地义,冥冥之中召唤我不择一切手段让它物归原主。于是我极尽小心,立马尾随夏洛克夫妇去了卡尔斯巴德。”
“令人钦佩!”我欣喜若狂,发现莱佛士老兄不像看上去那般心力交瘁。“但你不带我一起去,A.J.,这太伤人了,我没法原谅你。”
“亲爱的邦尼,你受不了的,” 莱佛士严肃地说,“那个治疗会杀了你,看它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
“难不成你坚持到最后了!”我挖苦。
“当然,邦尼,我可是像祈祷书一样按章办事。”
“为什么,那么荒唐?”
“你要是了解卡尔斯巴德,就不会问了。那地方充斥着间谍和骗子,如果打破了骗子头头定的规矩,我早就被间谍盯上了,使自己沦为双料间谍加骗子。哦,邦尼,如果但丁老先生还健在,我会推荐他去那有益健康的污秽之地,重新描绘另一个更糟糕的地狱!”[1]
牛排上桌了,热气腾腾,一人一块牛肾,外加大量的炸薯条。在神圣的用餐时刻(对他而言一向如此),莱佛士只跟服务生寥寥数语,提起曾和一个没用的骑手不停地喝大杯苦啤酒,那人说,声称自己不会喝酒的家伙都是骗子。事实上,如果不是纯粹与莱佛士意气相投,我自己绝不会相信这些事,结果得偿所愿,除了莱佛士,谁的话我也不信了。
“不,邦尼,你三天都挺不过去,你一直都那样!” 莱佛士说道,听他如此诋毁我的忍耐力,我的脸肯定拉得老长(太容易了)。“开心点儿,老兄,嗯,好多了,”他继续说着,我尽力缓和脸色,“但那儿可开不得玩笑,一星期后就再也没人笑了,幽默感是治疗第一个要消灭的对象。我旅馆里住着一个猎人,他来减肥是为了骑上一匹特殊的纯种马。毫无疑问,他在家肯定是个快乐的小伙子,但可怜的家伙,在那儿可没多少机会欢畅度日!
早餐前他要行走数英里,整个早上要敷湿泥药膏,全天不沾酒,除了一种叫做“Gieshübler”充满碳酸气体的东西,允许他在饭后一小时内吃光那玩意儿,但当时他已经受不了,舌头直接垂了出来。黎明时我们会去同一个体重计称重,有一次我见他在椅子上睡着了,一副脾气乖顺的样子,但我知道,如果没减掉一两磅,却反而增加了一两盎司,他会暴怒地将体重票撕个粉碎。我们是一起散步时热络起来的,不过他常常沉湎于自己的体重反思中,我都没法插话。”
“可你身体没问题啊。”我提醒他,他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把握。
“可能刚开始没有,但治疗很快见效了!我像一只拉不开的六角手风琴,邦尼,我只希望能恢复过来。你知道吗,只有医生来的时候才能给他打电话,这是那鬼地方的惯例。我问猎人,他当然推荐了自己的医生,只为了弄清楚他这痛苦万分的同伴到底怎么了。骗子医生从头到脚检查了十分钟,一处不落,然后就我的整体状况写了一份最厚颜无耻的报告。他说我患了肝病!我发誓去卡尔斯巴德前没有的,但如果从卡尔斯巴德带一个回来,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他板着脸,倒了一大杯苦啤酒,开始摆弄刚刚上桌的威尔士干酪吐司。
“太难得了,吃得真开心,”可怜的莱佛士老兄说,“真希望那狡猾的老医生看到这一幕!他居然有脸让我写自己的健康保证书,和猎人的保证书如出一辙,然后他一整晚的忧郁消散殆尽。我们曾在同一口被操蛋的德国人弄脏的井边喝酒,在同一条走廊上散步,听一支肥肠满肚的乐队吹奏。
这可不是开玩笑,邦尼,开不得玩笑。湿泥药膏,干饭,夹杂着不含酒精的毒药,都是我要承受的。听到这个你就紧咬嘴唇,呃,邦尼?我说了你绝对扛不住;但为了绿宝石项链,只能玩这个游戏,这样就始终不会有人怀疑我了。慢慢地,我也不像你或我的猎人朋友那么介意了。他有一天在医生那里被逼昏了,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等着一小口白兰地让他醒过来,但最终到嘴边儿的只是一杯廉价的马沙拉白葡萄酒。”
“你最后拿到绿宝石了吗?”
“当然,邦尼,” 莱佛士小声说,脸上的表情我后来才回想起来,“但服务生都竖着耳朵呢,找个时间再细说之后发生的事儿。我猜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快回来的原因吧?”
“难道不是因为完成了治疗?”
“还要再过三天呢!我和罗德的大骗子大打出手,心满意足后匆匆离开。事实上,要不是因为泰迪·加兰在最后一刻还没赢得比赛,我这时候应该还在卡尔斯巴德吧。”
E.M.加兰(伊顿公学和三一学院)是剑桥板球三柱门的守门员,也是众多欠莱佛士大人情的年轻板球队员之一。他们是在乡下结识的,后来在镇上偶然相遇,年轻人的父亲在镇上有一座房子,莱佛士后来成了那儿的常客。我恐怕对那对父子抱有一些偏见,父亲是个退休的啤酒酿造师,从未谋面,儿子倒是在奥尔巴尼见过一两次。我大概可以理解莱佛士和这小少年之间相互吸引,其实他还只是个男孩儿,但跟他学校里很多人一样,他似乎对世界有着某种超越年纪的认知。
但我有一种狡黠的怀疑,野燕麦本该自由播种,莱佛士插手当起了播种人,把这年轻人变成了当板球运动员的材料,至少我知道没人比莱佛士更胜任年轻人的良师益友,很多人都可以证实。但他们未必知道我所认识的那个莱佛士;如果他们说这就是为什么崇拜他的原因,那就让他们再多等一等吧,最后他们应该会听到一些事,当然也未尝会减少崇拜几分。
“我不能让泰迪待在罗德,” 莱佛士解释,“而且没有我在一旁鼓励他!你知道,邦尼,去年8月我们一起玩板球时教过他一些经验,我对这孩子很感兴趣,是父亲对儿子的那种。”
“你肯定对他帮助良多,”我暗示,“各个方面。”
莱佛士的目光从账单上移开,问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他不是很高兴,于是弃而不提。
“嗯,要是问我,我想是你帮他改邪归正了。”
“我没问过你,邦尼,这才是重点!” 莱佛士回答。我注视着他给了服务生小费,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毕竟,”我说着和他一起走下大理石台阶,“你跟我说过这年轻人很多事,比如我记得有一次,你说他欠了很多债。”
“所以我很担心,”莱佛士坦言,“不要告诉别人,我出国前提出要资助泰迪,他不愿意;虽然他对自己说的话万分满意,但年轻人就是一腔热血冲昏理智。邦尼,不要盲目乱下结论,一起散步去奥尔巴尼喝一杯吧。”
我们取回帽子和大衣,在大厅点上苏利文香烟,朝门口走去,好像我也和莱佛士一样,成了这地方的主人。
“那么,”既已感觉和周遭浑然一体,为了彻底转变话题,我接着说道,“那儿绝对是全欧洲最好吃的烤肉。”
“所以才去啊,邦尼。”
“但不得不说我非常惊讶,你竟是那儿的会员,还给服务生小费,拿票取帽!”
听着莱佛士为自己的大客栈辩护,我一点也不意外。
“我会进一步要求,”他说,“就像在罗德,每个会员都必须出示证件。”
“但门童肯定一眼就能认出会员吧?”
“才不会!会员太多啦。”
“我觉得他肯定行。”
“我知道他不行。”
“嗯,你当然知道,A.J.,谁让你是会员。”
“恰恰相反,亲爱的邦尼,我不是会员,只是碰巧知道!”
[1]但丁·阿利吉耶里,著作《神曲》曾描写游历地狱和炼狱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