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周刊||徐作仁：乡村系列组诗（16首）
作者：徐作仁，笔名，作人，网名：静水。1954年生，中学教师（退休），在《诗刊》《星星诗刊》《中华传奇》《今古传奇》《情海一叶》《青年短诗大观》《二月》》《方向》等刊物和书籍上发表过诗歌、散文、小说。著有诗集《坐在时间的对面》，现在是重庆江北区作家协会员，重庆新诗学会会员、中国微型诗社会员、重庆二月文学社会员。
乡村系列组诗（16首）
文/徐作仁
抓一绺光阴的线头，缝缀日子
坐在门槛内
你把手伸进篾笸
抓一绺光阴的线头
用锈蚀的针，扎进千层鞋底
天光晃眼
你的动作并不麻利
有个什么谁，扯了一绺风
翻检门槛外麻雀的灰羽
麻雀假寐
随时准备逃离你的臭骂
逃出灿烂
而你没闲意思臭骂
从老花眼镜上方瞥了一下
风高云矮
你左眼前世，右眼来生
在前世与来生之间
鼻梁骨上，搁着颤巍巍的日子
搁着放大了的针尖尖
2017、3、19
攻读春天，洗心革面
鸟儿用好听的声音
在屋瓦上，走出细微的春声
在窗口，捋出清洁的春光
然后挂在竹梢，荡出轻逸春风
这个早晨，三月舒展了一下腰身
桃花就在檐角
红了几点俏意，媚了些许晨曦
母亲把一锅井水煮出微笑
把炊烟烧出非转基因的香味
她站起来，抖抖围腰上的草灰
放出一队鸡声鸭声
这个早晨，我从一本书里走出门
满眼明朗，满眼春天
而此时，父亲从麦地转过身来
他的样子，把春天映村得高大壮实
把累写成一句古诗
这个早晨，父亲是不会责骂我的
他脚步踩响土地，踩响农业的一个章节
是我必须攻读的课本
让我洗心革面
2017、3、21
阳光，硬得硌心
刚刚把一场好梦揉出眼角
刚刚把笑得咧牙的包谷揉出昨天
打开柴门，
阳光就是一个闷头棒
山雀子叽叽喳喳，说邻家春天
说邻家的包谷苗，举起了农历的小手丫
你的心，长出一朵花
又马上谢了
学会了修地球的娃子，被绿皮火车拉到远方的远方
用汗水去浇灌高搂，浇灌比大山还高的铁架架
你只得把留守的锄头把子
拄成了一根老拐杖
惊蛰包谷、惊蛰瓜
耳朵里的叫喊，急得周身都抓毛
这老胳膊老腿
怎抵得硬邦邦的阳光
2017、3、27
春天的合唱，字正腔圆
把一只手伸进三月
满握好声音都是江阳韵，脆生生的响
风过斜檐，一声清朗的哨音
吹的是阳春小曲
雨点桃花，两句明媚的歌声
哼的是惊蛰民谣
雀儿们通俗的花腔，婉转于竹上竹下
羊羔子欢乐的俚调，顺田间小路流淌
稼禾一个劲地生长、生长
平平仄仄的吕律，美不胜收
青布衫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来一场农业大合唱
春天，字正腔圆
2017、3、29
乡野，让我醍醐灌顶
槐树花一开，村庄就白得干干净净
没有添加剂的青苗风
梳理着最后的几朵黄菜花
梳理着最先的几株绿麦穗
原生态的小溪水，轻言细语
絮叨出非转基因的干净黄昏
月亮出来了，月亮长在槐树上
槐花味的月亮非常干净
劳动了一天，把心慢下来
把膀子亮出来
浸一帕子低低切切的虫鸣
擦洗疲惫，擦洗嘴上挂着的山歌小调
我多么健康
大野安详
端一碗刚出笼的槐花米饼
在院子天井中央，把四月细嚼慢咽
把幸福细嚼慢咽
这样的时候，偶尔响起夜行鸟儿两句草本的轻唤
响起家狗子一声入韵的土话方言
它们都是干干净净的
四月，白槐花的馨香洗沐了夜晚
坐在一首诗最好章节里
原汁原味的乡野，让我醍醐灌顶
让我体物、爱人
2017、3、30
四月，我在小村陪你说说初夏
在一朵映山红与另一朵映山红之间
我的村庄，宁和、善良
轻风总是在桃树李树上，梳理四月
梳理农历的好时光
门前小溪，被雨水挪动了几次
一次是白，一次是红
这一次己经绿得干净清明
站在斜檐外的柳树，垂钓着一米阳光
也垂钓着两只黄鹂
篱墙内外，菠菜水嫩
丝瓜藤的绿手掌，搖曳着民谣
我的亲人们都上地里去了
种菜、种粮是他们拿手好戏
是他们的活得有声有色的祖传秘方
如果你来
我会把鸡声鹅声稍微收捡一下
把小木凳上的俚语稍微抹一抹
用一把侧耳根、一篮松树菌
用没打农药没撒化肥的绿色的农家话
陪你说一说初夏
2017、3、31
栽 秧 歌
四月，稻田平得像一页页书册
白鹭把阳光扇下来，或者把雨丝撒下来
一行行绿色诗句，写出大春
写出栽秧之歌
男人弓身，用厚实的脊背扛着日子
女人勤奋地笑着，一手一势都是农谣
谁丟一把青青秧子
就溅了他们满身四月，满脸恣意
小院里，老人在灶间
忙着把炊烟煮香，把老腊肉煮软
放纸鸢的孩子，用一些麻线
把自己放到天空
追逐无处停栖的白鹭，喜笑颜开
四月，四月
永远的日子刻骨铭心
永远的秧歌如雷贯耳
2017、4、1
鸟用方言，朗读你擦汗的样子
黄太阳飞出黄历第二页，大手笔一挥
一切适宜的作物，争先恐后
向村庄发布成长报告
你坚持良训
顾不上洒扫庭院
用脚步，把落叶踩成风
在篱笆外，你忙着
把四季豆苗，捋上竹扦木扦
把自己捋上四月
让包谷秧子，喝一瓢水粪，喝一口阳光
敞开衣襟
四月，红光满面地直起腰身
鸟在枇杷树上，用带方言口风的语调
朗读你擦拭汗水的样子
朗读你的农业
2017、4、2
用黄昏垫座，点燃日子
夏天黏着一朵桃花的脚后跟
在桑树叶上长成白光
晃了你一个昏眼
你终于拄稳锄把
捶捶腰间盘
第九节脊梁骨的疼，把留守的村庄
咧成嘴角不经意的痉挛
风已经懒散
不再翻动包谷叶子
灰蝶吊在菠菜的老叶下面
回忆二月
在山溪边，在还有些发烫的石头上
你和你的庄稼蔬菜，用黄昏垫座
卷好一杆叶子烟
点燃日子
听水流出一溪虫嗓
看倦鸟，梳理暮色苍苍
2017、4、3
风捉桐花，踩乱黄昏
梧桐花浮沉于小溪
用清洌，淘洗搓衣石上的陈年
四月就在三叶草上，开出的一朵小小的太阳
踩高跷的灰鹬，七分慵懒三分闲散
黑蝌蚪慢腾腾的尾巴上，摇出十二分寂静
村庄打坐
门坎石上，老木凳打坐
两颗干枯的苦楝子，落在凳上
用土著的姿势，翘望或者禅定
风首先吹过落叶，再去走水
终于踩乱了黄昏
2017、4、7
把包谷种，数成自己
把昨晚包谷投给你的梦装进烟锅
磕痛麻雀子叫蓝的四月
磕痛肥得流油的天空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在矮檐下，你把乖乖的包谷种
一颗一颗，数成黄道吉日
数成自己
你有一把老骨头
不劳动就会毛病百出
而门前，水泥坝子一马平川
锄头找不到落处
你揉了揉眼角的酸
一脸沟沟壑壑，种不了四月
2017、4、8
怀揣自己，养一养炊烟
老屋瓦檐里，你养了多年的家雀
把留守的叽喳叽喳抬高
也没有高过比一竹杆还高的天空
偷偷生长出来的丝瓜藤
努力攀上那棵老桃树
用两朵瘦花，也没有开出四月
你怀揣自己，被农历拐回农历
拐回水井和村庄
骨头老了，本性不改
你是农民，你要再养一养鸡鸣犬吠
养一养炊烟
养一棵会打望也会认亲的桑树
桑树年年绿，让祖宗和儿孙
认得准永远的老家
2016、4、10
将身子种于农历，勤劳生长
一拐过二道弯
就与四月撞个满怀
几树槐花，用洁白的香
让我洗心革面
三声鸟语，用饱满的绿
让我趾高气扬
不须揉眼
玉米向上，豆藤向上，菠菜向上
田野和村庄齐唰唰地，天天向上
四月是个好月
山青水绿，禾肥苗壮
一切顺时的都与时俱进
一切顺时的都相得益彰
最是那些布衫，在田间地角
将日子种于内心
将身子种于农历
不虚好风好雨好太阳
长得多么勤劳，多么茁壮
多么老实巴交
2017、4、13
用劳动，让太阳开满一脸
黄历上的日子再茂盛一点
小南风就会用包谷叶子
刮你脸上的汗水
掸你蓑衣上的草屑
四月过半，农事如晤
雨脚刚刚停驻于地头
你就躬着腰身，为消了炎症的土地
书写红苕秧的故事
天，一高再高
几只飞鸟抢着你咳嗽里的骨头
用敬意，把湿漉漉的你
越叫越崇高
谁在对面地头，卯足劲儿
用相同的姿势与你比拼
你笑骂一句，老不死的
太阳就开满一脸
2017、4、14
折叠肉身，多做两遍好梦
收拾好锄头
捞上一小把柴禾
把田地扛回院子
把自己带回没有上锁的小门
一碗白米饭
一盘春芽抄嫩葫豆
有滋有味的平常日子，就半杯老白干
顺气舒心
看田埂上走过的人
风追着有花香的衣摆
鸟衔着有骨头的笑声
那一篮子四月，水嫩水嫩
夜色被新开口的青蛙
从凹处举上杏树
溪水带着月亮
没有惊扰一院子平静
没有惊扰一袋烟锅
折叠好肉身
与几颗星子，在黄历弛然而卧
心满意足，把好梦多做两遍
2017、4、15
放牧故事，村庄俊俏
从遮脸的草帽上取下阳光
你拍了拍往事
抹一把被桑椹染紫的嘴巴
把眼晴放到云上
鸟儿在忙着爱情和歌唱
有看不见的手，正在用丝帕擦拭天窗
四月是爱干净的伴娘
风吹过之后，天空干净，田野干净
你和你的布衫，不染纤尘
你的水牛己经被初夏喂饱
躺在溪边
用反刍嚼着流水
用尾巴搖着蛙声
月光轻盈，田埂如织
你坐在牛背上，
你牧笛里的乡村，澄明干净
一副俊模样
2017、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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