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晓娟:【乡下表姐】（散文二则）
作者简介：
聂晓娟，网名：九月菊，陕西渭南临渭区人，1963年9月生。退休教师，任教期间，先后任学校副校长，教研室副主任等职，结合自身教学实践所撰写的二十余篇教学、教研论文，分别荣获国、省、市、区级奖励，在各级举行的教育、教学、教研评选活动中荣获奖项28项，所辅导的诸多教师论文、教学设计以及学生作文，频频获奖，退休后，所开设的墨菊轩文学社深受众多家长和学生的青睐。
秀的婚事
我瞅瞅客厅东墙上的钟表，十一点啦！赶忙撂下手里的活儿， 一溜烟似的飞奔下楼，心急火燎地一头钻进车里，去参加好友秀女儿的婚礼，紧赶慢赶，婚礼还是已经开始啦！台上，五彩的灯光下，端庄俊俏，又是大学生的秀的女儿身着白色婚纱，就像一块玲珑剔透的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灵气，好讨人喜欢！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彩门下面，秀的老公西装革履、满面春风、十分光鲜的样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秀与他一曲九折的婚事可真没有此刻看着这么光鲜。
那天，文学社快开课啦，我准备去看看正在乡下避暑的老妈，刚出门就接到了秀打来的电话，说趁着尚未开学想过来和我聊聊，我转身回家等秀。
秀来了，虚弱的脸上罩着一层青黄色的薄皮，高挑的身架一根竹子似的又瘦又直。原本还算得上丰满俊美的她，此刻却憔悴不堪，以至刚满五十三岁的年龄就变得如此苍老，干涩得像秋日池塘里的一枝残荷，让人顿生怜悯之心。我们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便让秀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秀用嘶哑的声音告知我：“我离婚啦！年前刚办完的离婚手续。我要了两个孩子。”
说此话时，秀神情格外的平静，只是一股脑的讲了四个小时她和他的婚姻故事，没有悲伤，没有怨言，有点头疼的是大学毕业即将结婚的女儿想不通老爸为什么要不等女儿举行完婚礼就和老妈离婚，老是怨恨老妈不会说话缺少风情让爸爸离开了她们……
静静坐在一旁，悉心聆听秀的婚事，心里酸酸的，本来就木讷的我，一时居然瞠目结舌，不知怎样安慰比自己年龄稍大一点的秀才好。
很早以前在秀租的小屋里，我见过秀的老公一次，秀的老公的确长得很是帅气！相貌堂堂，身躯凛凛，骨健筋强，话语轩昂，听说诗歌写得还蛮不错的，不知为什么见到秀的老公，看看朴实无华视孩子为自己生命、刀子嘴豆腐心、生活型女性气息很浓的秀，心里总觉得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犹如对《渴望》里的刘慧芳与王沪生的感觉！
有一次和秀一起散步，唠家常时，秀曾跟我讲过，以前她和老公同在一个单位上班，秀的父亲是单位领导，老公比她小几岁，是书生气很浓白白净净的老公苦苦追的她。他们生育有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蛮幸福的，后来单位的效益不大景气，他们就不再在先前的单位上班啦，秀的老公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秀就带着两个聪颖的孩子来到了离老公老家不远的渭南县城里，管两个孩子上学，自己代代课，用于孩子们的补贴，时不时还回渭北老家去照顾老公的父母。
随着时间的推移，秀所住的出租屋拆迁，秀和孩子们就不停地搬家，饱尝了颠破流离的艰辛生活，再后来，老公就老说自己忙，很少回家，甚至逢年过节也不回来，只是寄点钱回来草草了事，最后干脆连钱也很少寄回来了。
就这样，秀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凭着坚强的韧性越干越好，开了自己的学校请了教师，给孩子们买了大房子，硬是用柔弱的肩膀为孩子们撑起了一片生活的蓝天，然而秀再未在我面前提过她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老公，但每次看见秀风风火火，但骨子里却孤孤单单的背影，很是心疼秀，因为我清楚的知道秀为了孩子在默默地坚守着一桩名存实亡的婚姻！这一坚守就坚守到了五十三岁！这一坚守就坚守了大半辈子！非言情小说、非都市情感剧，非意蕴隽永的抒情散文，这是秀实实在在浸满了柴米油盐不易的婚姻生活！
秀要走啦，目送着秀孤零零的背影消失在小区外面，转身上楼，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王昌龄的《闺怨》：“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天下的夫妻啊，为什么能够共苦却不能同甘呢?匪夷所思呀！秀夫妻之间的感情生活，谁对谁错？不能妄加评判，因为梨子到底是什么味道，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离婚也许是对秀最好的解脱。
掌声叠加，祝福如雨。望着台上一对新人温润如玉的幸福模样，突然想起文慧在电视剧《守婚如玉》中的一段经典的剧评：“所谓‘玉’定当随时佩戴，才可‘人养玉，玉养人。’所以婚姻这块玉，得时时看护着，离开一段时间，就不知会养谁呢。婚姻，还得小心呵护，因为‘玉’乃易碎品，可见这个时代的婚姻关系是多么的脆弱，真是一把沙子抓太紧了怕从指缝里漏了，捧手里又怕被哪阵妖风给刮走了，其中之力道，难以掌握，且行且悟！”
且行且惜吧！
乡下表姐
一大早，乡下表姐打电话说要来城里和我坐坐，因为有些家务事，便跟表姐说今日有事，改日一定和她好好唠唠嗑，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表姐竟然不悦:“城里的老师好难见呀，不让到你家来，牛！" 连忙推掉自己的事情，回表姐：“来吧，再忙也不敢怠慢咱家大表姐!”放下电话连忙去买菜，准备款待表姐。
乡下表姐是大姨的长女，记忆中，风华正茂的乡下表姐还算是端庄素净的。细嫩白皙的皮肤，眼睛虽然小点，但瑕不掩玉，顾盼含羞的眼神,粗黑的发辫垂在腰际，身材清瘦挺朗，嘴巴看起来有点大，可声音清晰婉润，说话总是伶牙俐齿，一吐为快，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做事干净利落，以至于给亲朋好友留下了“快嘴李翠莲”的印象。
小时候，五姨和乡下表姐经常带着我和表弟们到田野上去玩的，斗蛐蛐、捉知了，跟蚱蜢做游戏，假小子似的爬上大树摘槐花、夹香椿、打红枣吃，一次雨后，去外婆家大寺的文家水库看水，乡间小路泥泞不堪，很难走，表姐说：“三姨家的娟—软！”说着就不容我分说，一骨碌将我扔到她背上，背起我迈着蹒跚的脚步一步一步在泥泞中艰难地前行着，表弟们提着鞋子跟在表姐后面好不乐意。而我却得意洋洋地趴在表姐背上，努着自己的小嘴，，不屑一顾地瞧着正行走在泥泞中的表弟们的窘样，那才叫一个惬意呢！
有一次，二姨将一袋柿饼放在一口瓦缸里面，准备春节招待客人，馋猫似的我和几个表弟趁二姨不在家总是偷吃瓦缸里的柿饼，一天工夫竟吃掉了半袋柿饼！二姨发现后，怕把我们几个的胃吃坏了，就让二姨夫给瓦缸上放了一袋麦子，小人国的我们自然挪不动那袋沉重的麦袋啦！于是只好缠着表姐给我们挪麦袋，表姐瞅瞅我们的馋猫样，就使劲搬开了那袋麦子，我们一拥而上抢光了袋子里的柿饼，吃坏了肚子不说，还害得表姐挨了大姨夫一顿暴打呢！
捡起珍珠般的童事，如数家珍，亦如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天然混成的乡土气息，洒脱单纯的童趣风姿，清秀淡雅，沉醉其中总是乐不思蜀！只是觉得表姐的性情有时候好固执，固执得近乎执拗！原本她的婚事家人都不赞成的，为此，生性懦弱的大姨没少和她淘气，最后只好随她去吧。结婚那天，她自己带了一些简单的随身衣物和简陋的嫁妆随转业军人表姐夫走了，送她的仅仅只有四个看着她长大的姨！
婚后乡下表姐和表姐夫生有两个儿子，不幸的是小儿子上高三时，因为一起突发事件而离开了人间，当兵复员回家的大儿子身体不大好，要强的表姐突然因此而病倒，前年暑假，老妈跟我说了表姐的事后，我专程乘车去乡下看她。她家院子很大，坐西朝东六间平房，住房宽绰，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等家用电器都很齐全,目光所及，出乎预料，于是不再对表姐家的生活担忧。
第二次去乡下表姐家，是因为表姐夫摘核桃时，不慎从核桃树上摔下来，摔伤了。我和母亲去探望他，这次他家院子已全部硬化，家里还多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精灵，表姐六岁的小孙女生得俊生生的，煞是可爱，围着我不停地喊：“奶奶。”还一个劲的给我递核桃吃。
突然荣升奶奶，好惊喜！发给她一百元作为奖励，看着小家伙可爱的模样，禁不住想起了自个小时候盘腿坐在大姨炕头上吃大姨烙的油饼时的馋嘴样子啦，好怀念大姨做的饭菜，好怀念大姨家灶房里那烟熏的味道！好怀念坐在大姨家炕头，大姨端上来的热气腾腾香喷喷的扯面啦！随着大姨前年的因病离世，贪吃的我再也吃不上大姨妈亲自做的浸满了亲情的农家美味啦！
但我还是很感谢表姐，因为她的身上或多或少能折射出大姨的影子，她总能提起我对已故大姨的念想。
往事游离间，表姐一家就到了，打开门，接过了表姐带来的农家面粉，绿皮核桃，柿子醋等带着家乡标签的土特产，不经意打量表姐，除了那双笑眯眯的小眼睛依然还有当年的影子外，再也找不出记忆中表姐的影子了。她那细嫩白皙的皮肤，顾盼含羞的眼神，早已被岁月的雨水冲刷得荡然无存啦！只是她脚上那双绣着鸳鸯戏水豌豆红色的布鞋，似乎还洋溢着表姐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饭桌上和表姐一家东一句西一句唠家常，表姐始终热情欢喜。一会儿给她的儿子搅饭，一会儿叮咛犯病的儿子吃药。一会儿给孙女倒饮料，一会儿又给患有脑梗的表姐夫拿吃的，还时不时的给患有心脏病的儿媳妇递喝的。看见表姐的忙乎劲，心里酸酸的，当年倔强的表姐真变了，变得如此有责任感，变得如此的脱胎换骨，真是不可思议！ 吃过饭表姐一家走了，我的心沉甸甸的，是为表姐的晚年担心，还是为自己的多愁善感伤感，说不清楚。
一朋友日志曰：佛经上说：“浮生如劫，欲念如魔。”如果能在喧嚣纷杂的红尘之中保持素心若莲，那么，你的心将是一片开阔浩淼的水域。那份淡定与超然，让你永葆如花的心境。也许此时的心境不该负重，该为和表姐的重逢而欢愉才对。
有人说，亲情是“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的嘱咐，是“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来”的牵挂，是一把斜背着的吉它，越到情深处，越能拨动心弦。
虽然我无法预测未来的日子里，乡下表姐柔弱的双肩是否还能再挑起她那个好沉重的家，但我还是愿乡下表姐晚年幸福安康，愿天下所有的亲人都能不离不弃，吉祥如意。缘于越走越急的是岁月，越走越深的却是亲情，即使走出千山万水，也走不出亲人天一样深邃的目光，纵然心有千千结，亲情永远总会在离心最近的地方。
三秦宗旨：
本期编辑：韩天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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