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自信

也 说 自 信

文/陈自鹏

都说艺高人胆大，我艺不高，但有时胆子大，关键还比较自信。

你看，我6岁时看见一拨小青年在村东嘎子坑里游泳，我心想，你游得我咋就游不得？麻溜地书包一甩，衣服一脱，赤条条地就跳进坑里。那可真是个坑啊，它差点就把我永远坑在那里。那是个抗旱打的一个很大的坑，面积类似一个小的湖泊。刚入水时，边上还比较浅，可游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往深处去了。突然，我脚下一滑，一下滑进了一口深井。我不会游泳啊，立马就沉了底。这时，房子看不见了，树木看不见了，水中模糊一片。年龄虽小，我也意识到了死。我想，今后再也看不见爷爷、看不见爸爸了。

不一会儿就喝了两大口水。正在这时，我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说时迟那时快，管他是人是鬼是鱼是草还是木头，求生的本能让我迅速张开双臂狠狠地搂了上去，那黑影力量很大，哧溜一声，我被带到水面。看着肚子挺大的我，黑影老哥呼噜一下脸上的水，笑了：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淹死鬼呢！我哇地一声哭起来。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后怕啊，那时如果再有一秒不出水，恐怕我就真成淹死鬼啦。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时，老师上课批评有的淘气包下课总是捅咕一间破屋里的灯口。老师说，你老捅咕那个干啥？那灯口里有电，触电会死人的。以后不许任何人去那屋子里！淘气包们都低下头。我暗自想，什么电死人？我就不信这个邪。下课了，大家听老师话都不去那个屋了。我偷偷瞅瞅那个屋，望望那个据说有电的灯口，还有屋里角落里的一根铁棍。等上课铃一响，待同学们都跑进教室，我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那个土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铁棍捅向灯口，妈呀！感觉一下子从手麻到肩膀，当啷一声，铁棍落地。我红着脸跑向教室。心扑腾扑腾跳着，我一节课都没敢抬起头来。老师纳闷：这小子是咋啦？这个事件造成的结果是，我现在不管在哪儿看见一小截电线，不论它通没通电，心跳都会猛地加速到120以上！

到了14岁时，我已经在静海蔡公庄中学读初二。老爹心疼我，花几十块钱给我买了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那时有辆自行车太牛啦。我呢，骑车的技术也是相当好。村里离学校有12里路，我在大堤上骑着自行车唱着歌哼着曲时而缓行时而疾驶，越骑越任性，越骑越胆大。三个月后，完全可以撒着把吹笛子了。你再看，高高的河堤上不太宽阔的土道上一个少年骑着车撒着把吹着笛子，道上步行的赶车的骑车的，无不好奇，无不侧目，我就更加自信了。

后来平道撒把，下坡也撒把，活脱脱一个业余的自行车杂技演员了。可一个月后，当我在村里小胡同里撒把骑自行车时，差点就一命呜呼见了阎王。

记得那天放学回来，刚开始时我还是在胡同里得意地撒把向前骑行，突然一个陡坡出现在眼前。当时刹闸已经来不及了，再说车上也没有闸啊。于是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地向坡下冲去。更惨的是，坡下是一猪圈。一头大肥猪正在睡觉。我的车子一下子冲进了猪圈，自行车一进圈，前叉嘎嘣一下就断了，我从自行车上猛地被甩了出去，人进了猪窝，正好撞到大肥猪身上。大肥猪睡得正香呢，突然身上砸来一个人，二百来斤的大肥猪受到惊吓，飞也似地跳圈逃走了。我闭着眼以为小命已经休矣，可过一会儿，摸摸头摸摸胳膊摸摸腿，没想到属猪的我竟然被肥猪救了一命，我竟然毫发无损，逃过一劫！

19岁那年我考入一师范学校。我看着后勤处那里放有一辆三轮车。总有同学骑着三轮到处走，好像很得意，很神气，很骄傲，这让我有些嫉妒。我想，你们有什么可神气的？兄弟我四年前自行车骑得就已经炉火纯青了，车子要不是被那猪圈给报废掉，现在我可能已经是专业杂技演员了。心里不服，就想找机会试试。

有一天这机会终于来了。我趁人不注意就把三轮车骑上了道。我哪儿知道，这三轮车不同于自行车。自行车是靠身体重力倾斜调节方向，但三轮可不一样，你骑着它越是想左转，它偏向右转，三轮车它不听指挥，不听召唤。车子东倒西歪，左拐右拐，哗啦一声，朝一个大沟翻了下去。车翻下去不要紧，关键车上还坐着我这么个人呢！车和人翻到了沟地，我早就被车甩了出去。幸好那时沟里没有水没有泥，只有松软的黄土。我定定神，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把三轮车扶起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推到了道上。我再也不敢骑了，赶紧偷偷地把车还了回去。这次虽然没有受伤，但心里忐忑了好一阵子。自此再也没有骑过三轮，我知道骑三轮其实是个技术活。

我家世代有喝酒的习惯，老少几代大都有点酒量。我喝酒一般比较矜持，一般场合不大用酒，但跟好朋友们遇到一起又比较豪爽。我喝酒不管喝多喝少，哪怕是喝高了现场出了丑，心里也是舒服的，从没有朋友们那种头疼胃疼前胸疼后背疼生不如死的感觉。这种感觉给了我喝酒的自信，当然后来也让我吃了苦头。

记得退休后我请几个久不见面的老朋友们喝酒，那酒是自制的白酒，度数大概在60度以上。酒是好酒，喝着顺口。由于气氛好，我是越喝胆越大，越喝越兴奋。最后是主动出击，来者不拒了。酒后有车把我送回家楼下，我还很周到地跟大家挥手告别。这一挥手告别不要紧，差点就跟大家成了永别。因为当时站立的地方是一下坡，地上又有很多沙子，脚下突然一滑，人不知不觉就摔倒在那里。当时大概是身体先着地，头皮被石头子儿硌了一下，硌出两三道口子，还出了血……醒过来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虽然是受了点轻伤，上天保佑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但一次疏忽，再有三天就要过生日的我那一年差点就变成了人们常说的那个享年！

所以现在我经常告诉晚辈，人这辈子若无自信不立，自信得有。但过度自信，盲目自信，无端自信，绝对自信，你可千万不要有！

作者简介：陈自鹏，天津人，教育学博士，正高级教师，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多部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