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刘玉功：【老龙泉】（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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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龙 泉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与龙泉结下了缘分。
在神木县引水工程尚未完成之前，有一年初夏，久旱无雨，窟野河一度断流，地下渗渠水源枯竭，神木县城发生严重水荒。我开着QQ车到处找水。听说城西铧山有泉水，我闻风而至。接水的男女老少提着各色塑料桶早已排成了百米长队。随着蛇形队列的缓慢蠕动，前面不断有人提着清冽的泉水走过来，脸上挂着胜利似的喜悦。我不禁感叹道：“多好的水啊！”
前面一位提着小红桶的老婆婆显然不同意我的说法，不屑一顾地说：“哪有龙泉水好！”
“龙泉在什么地方？”我问。
老婆婆白了我一眼，“龙泉都不知道？”同时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那神情，仿佛责怪北京人不知道天安门、西安人不晓得大雁塔似的。
我赶紧道了声“对不起！”并解释说我不是神木当地人，在这儿工作时间也不久。
老婆婆这才露出一点和颜，耐心地告诉我，龙泉就在县城西北的老龙池村，那里是她的娘家。娘家虽然没有什么至亲的人了，但龙泉水却夜夜流淌在她的梦里。
老婆婆话音未落，我就道了声“谢谢！”返身上车，一溜烟驶向城北。我用嘴巴做导航，一路打听着找到老龙池。出城过五龙口大桥朝北不到半里转西进沟，便到了老龙池的村口。村口上空南北横亘一条高架铁路桥，高高的桥洞无意中成为村子的大门。可以大胆设想：如果给桥洞安上门加上锁，老龙池就被装进了“保险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石子铺的村路还算平坦，但弯道很多，车辆稀少。路下是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小溪两旁是齐齐整整的菜园。龙泉水的日夜滋润，老乡们的精耕细作，使菜园里郁郁葱葱，硕果累累。高高的豆角架上爬满了绺绺串串的嫩豆角，黄瓜架下垂挂着根根带刺儿的乳瓜，西红柿架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红光，茄子、青椒、油菜……都是那么旺盛、那么鲜活、那么诱人。
越往里走沟越窄，隐隐听到流淌的水声。大约两三公里就到了沟掌，水声越来越大，渐渐成了潺潺的喧响。转过一个弯儿，绕过几丛树，老龙泉终于呈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从山崖石缝里涌出的一股泉水，大约杯口粗细，自上而下滔滔不绝，沿路看到的小河就是泉水流淌自然形成的，名字就叫龙泉河。我立刻兴奋得像个孩子，一口气跑到泉脚下，掬起泉水猛喝两口——呀！冰凉刺骨，还带点儿甜。我提着水桶接了满满两桶装上车。正站着擦汗，看见旁边菜地里一位老农拄着锄柄对我笑，露出结结实实的胸膛、粗壮的臂膊和洁白好看的牙齿。我礼貌地对他点点头，老人笑眯眯地说：“我们龙泉水好吧？”我连连说好，并感叹道：“看你们白白的牙齿、健壮的身体，就知道龙泉水有多么养人。没想到离城几公里，竟然隐藏着这么一股好水！”
老人咧开大嘴哈哈一笑，笑声里透着得意和自豪，爽朗地说：“可不是么，当年蒙古王爷就专爱吃我们龙泉的水，长年用骆驼队来这里给王府驮水哩。你们现在喝的‘古神泉’纯净水就是用这龙泉水生产的。你瞧，那不是我们的水厂？”我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前面山坳里绿树掩映中，隐隐露出一处现代建筑。哦，我这才明白：原来我们喝的“古神泉”就源于此。如此说来，我受龙泉水滋润已有年矣！
望着像蚰蜒一样弯曲延伸的村道，我有点儿发呆。我仿佛看见了蒙古王爷的骆驼队正从小道上走过，驼峰上挂着宽扁的水篓，驼铃当啷当啷地喧响着，传得很远，很远。
据老人讲，随着神府开发区经济发展和人们健康意识的普遍增强，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老龙泉的价值，每到节假日，便有成群结队的红男绿女骑着摩托、开着小汽车来到这里取水、游玩、休闲，村里的农家乐生意相当火爆。的确，我看到龙泉四周的树影下就有几处彩旗飘飘的院落，门前分别挂着“龙泉酒家”“聚龙山庄”等招牌。这里有神木独一无二的泉水，有令人耳目一新的野外风光，有农家饭店提供的棋牌娱乐，还有陕蒙交界之地特有的沙葱炒鸡蛋、沙盖然然菜、土鸡炖蘑菇、风干羔羊肉等风味美食，让游人恍如来到了世外桃源，流连忘返。
以往的节假日，我不是呆在家里没完没了地看电视，就是坐在牌桌前抽烟打麻将，总是感觉比上班还累，既搞乏了身体，又疏懒了精神。从来不曾想过走出自我禁锢的小天地，投入咫尺天涯的大自然，享受天人合一的和谐快乐。在我昏昏欲睡消磨时光打发日子的时候，有人却正沉浸于野外迷人的自然风光中，与天地形神相融，尽享大自然的恩惠。这一天，我好像第一次睁开了眼睛，放眼大千世界，同时也反观自己生活的乏味。就在这一刻，我暗暗与龙泉约定：今后多多到此光临，一为采水，打回龙泉水，煮面条、下饺子、熬稀饭、沏茶，从此告别食用河渠渗水的历史；二为休闲，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尽情享受阳光、空气和天然美味，从此告别冗长的电视剧和熬煎人的麻将牌。
男子汉有诺必践。后来几个月，我每到周末假日就开着QQ，载着水桶，带着妻女或呼朋唤友，一路欢笑来到老龙池，在龙泉下玩水取乐，在山坡上挖野菜，在菜园里帮老乡摘豆角扳玉米，在农家饭店品尝风味土菜，大快朵颐。有时我们仰卧在山坡草地上身心舒坦地观赏着蓝天白云，有时我们赤脚站在龙泉河软软的淤泥里捉泥鳅、打水仗，有时我们围坐在农家饭桌旁吃羊肉喝奶酒……每次回家的路上，大家都由衷地感叹：“今天真高兴！”“玩得好开心！”“野味真好吃！”
看着亲友们舒心快乐的样子，我禁不住寻思着：其实，改变是多么容易的事；幸福，又是多么简单呀！只要我们稍稍改变一下思路，走出常规，融入自然，生活就会魔术般地呈现出另一番景象，一个个“小确幸”的感觉便油然而生。新鲜的空气，扑面的清风，明媚的阳光，清冽的泉水，满目的青葱，朴实的乡风，异样的感受……一切都属于你，一切都是免费，任你享受，毫无顾忌。是啊，一旦投入自然的怀抱，你就不由得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来，我咋就没有想到呢？
END
三秦文学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