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胡胡：【分钱】（散文）
分钱
◎塞外胡胡
【作者简介】：塞外胡胡，原名：顾凤霞 ，内蒙古赤峰市人，1966年出生，文学编辑，自由撰稿。处女作《出嫁》，发表于《峰华》。
午饭过后，村长从新城区回来了，带着满满的一包子钱。
这钱是从哪来的呢？简简单单地说吧。村里有几道山梁的山荒地，有栽树的也有没栽树的，有长草的也有不长草的，大多都以退耕还林论处。村里人们议论，与其说一百年也得不到上万元的补助，还不如五十年租给开发商。见他们在润泽庄园弄的阳光暖棚挺不错的，种花种草，估计赚的也不少。关键是没白白糟蹋了地皮儿，看花看草到底有那么多人光顾我们这块巴掌大的地方。
村长就邀了几个群众代表，去庄园和开发商谈判。依着开发商的意思当然是看中好的地方了，高爽平阔，又靠近道边。可是村长和群众代表在家就合计好了，如果好地儿优先租给人家，那么沟帮子斜坡子将来租给谁，这荒山野岭除了斜坡陡岭就是沟沟洼洼。按着他们的条件，好地就是给个十万八万也不能租给他。就这主意。后来开发商一看，村长挺有主意，大概给钱也贿赂不了他，就商定一个新的计划，也就是所有山荒地统统按平均数字合算，所有的这片地也就都要了，核对一亩地一万多块钱儿。
当时村长一听就快晕过去了，哪有这么不值钱的。扭头就走。人家也没往回叫。走到背角的地方群众代表就叫住村长说“唉村长老人家，咱们细想一下吧，按现在的补助，养生态一百年也不到一万块钱，眼下一口价就是一万多，咱谁能活到一百年啊。再说，中国的农村政策也是说变就变的。但是不管千变万变，只要钱儿到咱手里，那就任他咋变。你说呢村长。”
村长眨眨眼睛，“你敦煌王圆寂呀，就看着那点钱儿，就不给后世子孙留点基业了。如今土地开发得连祖坟都没处埋了，风山风山，动不动就上风山，知道今年清明节光赤峰地区就发生几起火灾事故吗，本村长都亲自上马了，联合各小组七八十人把守风山，才免遭灾祸。你的地折腾光了，农民没地儿叫什么。不干！”村长继续往前走。
群众代表低着头，赖巴巴，一个在前挡住去路，一个随在后面不肯退步，继续商量：“村长你老人家咋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么大的中国靠土地发财，不就是你兑给我我兑给你的道理吗，兑来兑去，土地还是咱们自己的。大不过就是今天你看的是荒山，明天你看到的就是高楼。而今天如果你把守着地皮儿不放，那就既没有钱花，也更看不到明天的高楼。”
村长说：“我还看到原生态呢，看到自己人在自己的地里撒欢玩闹呢！”
群众代表呵呵一笑，“村长你太幼稚，那么多嗷嗷待哺的老棺材瓤子，还有心事看原生态，看撒欢！快回去吧，再商量商量，早租早好。”
村长犹豫了，好像不能给村里人带来什么，就没脸见村里人一样。一幕一幕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
自打十五年前新官上任第一件让他伤心的事情就是死人，每次大片长向村长报丧都特别请示一下：到哪里给他弄棺材料子。村长说：“西大沟。”因此西大沟的老杨树日渐稀少。没棺材的要棺材，有棺材的也要料子放起来，等日后随便干什么用。而后的，随着政府项目增加，人们有点钱了，这项开支也就免了。西大沟逐渐枝繁叶茂。
而今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养老，每年评低保户都挤破村大院的门槛，有需要的要，没需要的也要。有需要的咱就不说了，村里肯定给。可是有保证的又怎样，儿子买楼房娶媳妇比乞丐都不如，谁家的乞丐担负一身饥荒，而这个要求低保不同，满身是病，满身的饥荒，不能死，还活不到好上。就死皮烂脸向村要钱。
一想那闹心的事儿，算了，村长想，群众说的算。就转身回去了。
庄园的主人当然高兴，交易谈成了。五十年合同，一亩地一万来块钱儿。
村长回来分钱，消息早就人人知晓，村长一下车，人群就像潮水一样向村中央的铺子涌去。也不用排队，人都一圈一圈围着，能挤的就到前面来，不能挤的就靠后，迟早谁的钱也少不了。
村长让大片长坐在身边，给谁钱就让谁签字画押。
大概谁也没有过这么多的钱，最多的七八十万，最少的二十来万，可知道这地方的山荒土地有多富饶。
轮到大老王领钱，村长犹豫了，问：“给你这多钱你干什么用？”
大老王说：“我老了，我老伴有病。以前年年吃低保，以后不吃了。”
村长大发雷霆：“你老什么老，刚刚六十来岁就告老，要活八十岁，哪有老二十年的道理。再说你那老伴儿，天天吃药输液背个要篓子，那是病吗。让她坐上大白斗子车去山庄栽几天树，看她还有啥病。低保惯的！你儿子回来没有？”
大老王道：“没有。”
村长道：“这钱不给你，你儿子到了该成家的时候，这钱正好给你儿子买楼房。等你儿子成家以后，让你儿子养活你。眼下我再惯你几年。去吧！”
大老王长瞪眼儿，“我的钱咋不给我！”
大伙一阵哄堂大笑，大老王和老伴儿就冤屈着回去了。
大老王是最后一个领钱的，不但没赶上先，也更没那福气摸一下钱。但是一想在外打工的儿子，心中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不给也没啥说地，村长比爹更关心！
从即日起，哪块地不再属于自己了，想起来心中很是难舍。但是大家互相看看，有什么难舍的，俗话说：“财富不出外国，没把钱放外国银行就不错了。”
于是男人们聊天，女人去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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