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程广云|甘做革命老黄牛

甘做革命老黄牛

牛虽非十二生肖之首,但是其中六畜之首。而且,不知何时开始,“牛”变成点赞,等同于竖起大拇哥,类似于口号“厉害了!”这不,鼠年病毒疫情尚在延续,人们就期待“牛”转乾坤了。

孺子牛

我这个人爱好排序,有次我跟弟子讨论动物排序,排序的标准是对人类的贡献。有认为猪的贡献最大,有认为狗的贡献最大,我则认为牛的贡献最大。贡献不是满足人类口腹之欲,或者赏玩之趣,而是参与人类文明建设。因此我们说的主要不是奶牛、肉牛,而是耕牛。男耕女织,牛郎织女,……可见牛于农业文明功莫大焉!

拓荒牛

当年《语录》有云:牛是农民的宝贝。而今《金句》更云“三牛精神”:孺子牛、拓荒牛、老黄牛。小时候我就记住了鲁迅“俯首甘为孺子牛”一句,还有一句“甘做革命老黄牛”。臧克家有一首诗《老黄牛》也很著名:

块块荒田水和泥,

深耕细作走东西。

老牛亦解韶光贵,

不待扬鞭自奋蹄。

老黄牛

不过我小时候随家下放皖南丘陵地带,少见黄牛,多见水牛。水牛的两只角比黄牛的更长更弯应该也更坚硬,长度弯度如镰如月,“钻牛角尖”大概可以说明它的坚硬程度。

农村里面有一帮放牛娃。我是没有放过牛的,但有儿时玩伴放过。母亲经历抗战,时常哼一首歌《歌唱二小放牛郎》,小英雄王二小就是一个放牛娃: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

放牛的却不知哪儿去了,

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

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

牛的品质就是老实巴交,就跟一个地道农民一样。或者应该反过来说,地道农民正是受到牛的老实巴交品质影响。牛得负轭,拉犁,耕田,还得忍受吆喝,驱使,鞭打,宛然一副奴隶劳作形象,因此就有“当牛做马”之说。更加令人痛惜的是,据说老牛挨宰时候非常安静,不嚎叫,不折腾,默默流泪。大概牠知道人类的规矩:活着就得有用,无用就得去死。“老牛拉破车”就是没有用的表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除了战乱饥荒年间,人辛苦完还能吃上饭食,牛辛苦完只能吃上草料,最终还得自己成为盘中餐供人们享用。我只听说水牛肉难吃,不如黄牛肉好吃;还有牛黄入药等等。但没听说牛的不满,抱怨甚至造反。

湿婆坐骑神牛

牛是奴隶不是奴才。牠受奴役而不反抗可能基于一种悲观主义牛生态度,就是认命。不过在印度教里,由于充当湿婆神坐骑,牛便被封了神。这种幸运在其他文化中并不存在。西班牙斗牛士以牛为敌,牛被激怒如同斯巴达克斯式角斗士一般投入战斗,最终被刺杀。《斗牛士之歌》(比才歌剧《卡门》选段)是歌颂斗牛士的,战斗的牛不被视为勇敢,而被视为疯狂(“疯牛”)。在中国上古宗教中,牛只是祭祀的牺牲,以致“牺牲”二字以“牛”字为偏旁部首。

斗牛士之歌

而今,牛的命运更加悲惨。由于工业文明现代科技,农业机械化现代化,农耕时代就结束了,耕牛多半被淘汰了,剩下的是奶牛的命、肉牛的命。娱乐至死时代人们所喜爱的动物不是作为工具或用具的动物,甚至不是作为食物的动物,而是作为宠物的动物。而牛的庞大身躯稳重性情又难以为人们所宠爱。

儿时听人说过:“鹅眼看人小,牛眼看人大。”不知眼睛构造真假。只是矮小的鹅不自量力,追人咬人。估计小孩子都怕鹅——伸长脖子,一副自以为了不起样子。“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首诗传说是骆宾王七岁时写的,他小时候不怕鹅吗?当然,高大的牛同样不可思议,温良驯服,浑身忍受牛氓叮咬。牛生哲学大概就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

老子坐骑青牛

牛人的意思是有本事的人(在反讽意义上是指爱吹牛皮的人),而不是有本事的牛。若我们不说名人而说名牛的话,首先应该想起老子坐骑——青牛。老子念诵《道德经》,骑着青牛,西出函谷关,悠然远去,不知所终,给后人留下了哲学的无穷回想。还有各色各样的牛,牧童、短笛,亦是诗情画意,给人们以无尽遐想。

牛的实用功利价值已然消减,就只有牛的精神值得我们怀念了!即使落得奶牛、肉牛,也有牠的精神,正如鲁迅所说:

我好像一只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血。

往年随笔《鼠年吉凶》

筑土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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