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忆旧】奇谈怪论淮阴城（六十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学堂吃小鬼（第953期）

编者按

2017年本公众号刊发了《玉壶春的孙三爷》系列连载文章，那“王大姑的面条，孙三爷的嘴，沙师傅的炒锅，金二爷的腿”等场景深深印刻在众多网友的脑海里。这一回，“痴琴铭探”给大伙儿谈古说今，继续讲老淮阴的故事，请诸位不要当作历史去考证，也不要从中寻找相似者，更不要对号入座呦！

（正文共2498字，预计阅读时长：4分20秒）

闵小老儿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又低头看了看他刚才趴的桌子，看到了桌上竟有一滩的汪水，再一摸自己的嘴角，还有没干的口水，他知道了，那一小汪的水是自己睡觉时流下的。

他再看看别人，人家都好像对着他在笑，就好像在他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大事他却不知道，在他睡觉的时候，这件他应当见证的大事，他却卯得了，这对他来说太可惜了。

闵小老儿他知道自己这半天欢的太大发了，从早到中一刻也没消停，挤河边，望城头，看热闹，听故事，取猪头肉，忙的不亦乐乎的，把他火死了。只是人家蔡老爹讲贾秀才刚刚停歇的片刻，他就眯着了，睡着了还做了一个贾秀才的梦。

他再用眼去找蔡老爹，哪里还有蔡老爹的影子，桌子上蔡老爹喝酒的杯子还在，蔡老爹用的筷子还在，但店门口蔡老爹的菜挑子和他的那一杆秤砣不离秤杆子，老头子不离老妈妈的那一根卖菜的秤已经不在了。

小嫩瓜好像看出了闵小老儿心思似的，作了一个小鸟抖翅膀的动作，对着小老儿说：抖抖飞了，蔡老爹爹他抖抖飞得了。

闵小老儿就若有所失，他真的太想知道贾秀才的最后情况了，这不为别的，他作为家里的独苗，他也想着为家里打翻身仗出一把力啊。他想知道贾秀才到底有没有成功，这也是自己人生的一面镜子，要是他能靠写书法完成了人生的逆转，那他闵小老儿就找到了学习的榜样，人生的奋斗目标，他可以照着人家葫芦的样子画瓢，即使画不像，有个七大八也是他人生的成功。

他这个小子你说他聪明吧，他也聪明，家里做卤菜的活儿，他见的多了，就能见眼生情，他的母亲做事情，做到什么程度，他的心里明镜一样的。案上的功夫更是不用教就会的，一把剔骨刀用得神出鬼没，年岁不大就能把一条猪前腿隔皮去骨，这一技术的要求就是要把肉里的骨头剔的干净，外面的皮不能有一丁点的破损，坏了一点都会漏气漏汁，行话叫破相。没了骨的肉棒子填上佐料，那猪前腿还和有骨头的时候是一样的。这活儿就是在他家干了多少年的伙计也有做不好的时候。

就有门口的邻居夸他小子，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啊！人家后面的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这一句就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妈听了这话就很是不爽，就决定以后不让儿子碰案子上的事儿。

可这小子的鼻子又特尖，有一回锅子正在煮肉，他跑去跟妈妈讲，他说妈呀，这不是咱家每天煮肉的味道啊，差了一味啊。

他妈妈一问伙计，伙计说确实是的，今天有一个料包没有了，就将就了烀肉的。他的妈妈就更是吃惊，他的爸爸也感到吃惊，小小年纪有这般的天赋，这两口子一商议，应当送孩子去读书，应当让孩子好好读书才对，我们闵家不能一家人做这一辈子的卤菜不成，士农工商，做生意毕竟不是人瞧得起的事情，这是天降麒麟要叫我老闵家飞黄腾达啊。

于是他爸爸好不容易打听到东岳庙的新学堂，教书先生人不错，教的也不错，于是就叫儿子去读书，你说一般小孩子读书是好玩的事啊，可是这事儿到了闵小老儿的身上却成了负担了，打也不去骂也不去，最后还是两口子押着到了东岳庙小学堂，崭新的小长褂，崭新的小书包滚的泥儿灰儿的。

还好，还是先生有手段，小孩子一个上午学下来，中午竟自己人蹦蹦跳跳地回到家中。二里路呢，就嚷嚷着：爹爹啊！奶奶啊！爸爸啊！妈妈啊！我放学回来了！

喜得奶奶眼泪都下来了，到底是读书了，讲规矩了，回来知道叫人了。看来还是老天有眼哪，要是我们闵家出了这个人才，那也是我们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这一天两天的，这闵小老儿别提多认真了，都是这个先生教的好啊，先生不仅教书，而且还讲做人的道理，还讲当今国家的情况，还讲清江浦的历史，这些小孩子虽然听不懂，但先生都是讲故事一样的讲述，使这些孩子都听的津津有味。

每天他们上学的日子都充满了欢乐，先生还给他们上体育课，还做体操，还学武术。但是这样的好景不长，只撑了一个学期，一个寒假一过，原来的这个老师不来了。新来了个大烟鬼老师。

这个大烟鬼似乎对味道特别灵敏，这一天，他在学堂门口，一见到闵小老儿就把他叫住了，鼻子像狗儿一样的在小老儿的身上前嗅嗅后闻闻，然后扶正了闵小老儿，像是猜到了一条谜语一样高兴地对小老儿说：正宗闵记猪头肉的味道，这位小同学，你身上哪来卤菜的味道的？

小老儿说：我叫闵正山，我家就是清江浦勤行做卤菜的。

那大烟鬼先生一拍手说道：早就知道清江浦美味美名，却只是初来乍到，不曾品尝到嘴，不过有的是时间，你下午上学就带两根猪口条来吧！

说罢拍了拍闵小老儿的肩膀，很是信任的样子走了。

中午回到家，闵小老儿向妈妈说了先生要他带家中的猪口条的事情，他爸和他妈都不相信，我们上学都是交了学费的，哪有这样的老师呢？

下午他母亲牵着小老儿的手就到学堂去了，问到大烟鬼老师有没有要口条的事。大烟鬼老师一看家长来兴师动众问罪的样子，很不高兴：我不过是知道你闵家的卤味做的好，没时间脱身去你家的店里买一点品尝，用得着这样来败坏我教书育人先生的形像吗？就是你把口条带来了，你又怎知道我不会按市价给你们钱呢？真的是把人看扁了，你们是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

闵家妈妈解释道：先生哪！不是我们不带，一是我们以前没有看过要学生带吃食的先生；二是我们也是来探听一个到底是不是孩子说了假话；三来呢，先生啊，我来说明一下，我们家今天口条好卖，被人家一早就都提货了。明天的，明天带两根来让先生品尝不行吗？

这一说，先生的口条倒大了起来了：进什么庙念什么经，想必清江浦人也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我呢就是靠着学堂吃小鬼。天地君亲师，我是第五位，戒尺也不是留着看的！

闵家妈妈一看这个先生有点不上路子啊，要吃要喝的直接一点弯子也不转啦，也没当回事，心里有话，先生想吃猪口条，明天带来就是了，她说了明天送来的话就走了。

不想放晚学，闵小老儿捧着右手，眼泪鼓鼓地哭着回来了，他爸见他哭，就说：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的？

小老儿说：是先生的戒尺打的！

他爸说：打的不多，不听话打的好，小伢子不识好，打打好多少。

闵小老儿抽泣着说：是因为先生要吃我们家的猪口条，没吃到，他就罚我背书，那一页的书我们还没学呢，先生就叫我背，我背不出，先生就用戒心打我的手心，你望望呢！

小老儿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他爸一看，小老儿的手心已经肿的像小馒头一样的了，他爸就有点心疼，这当先生的怎么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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