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林对话袁文康|演戏不需要有参照物,“好奇心”是演员的“保鲜剂”
■ 本期轮值毒叔 ■
■诸葛奇谭·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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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汪海林:欢迎来到《四味毒叔》。
袁文康:汪老师好,终于见面了。
汪海林:谭飞老师跟我说,今天的嘉宾是袁文康,我说如数家珍,他演过《新闻小姐》,还演过我的戏,《中国1921》里饰演的蔡和森,我们合作过,谭飞说这些我都不知道。本来是谭飞跟你对谈,我说我来,我比较了解他。
袁文康:谢谢。
汪海林:《新闻小姐》女主是周海媚。主要讲的就是新闻女主播上班第一天当上女主播,完了以后当天结婚,结完婚以后,第二天在播新闻的时候,播的新闻就是她丈夫出车祸死了,晚上咣咣咣有人敲门,一开门就说我是你儿子,周海媚就想我这刚结婚还留一儿子,就是这个故事,好像你们还有个道具,玻璃的海豚是吗?
袁文康:对,玻璃的海豚。
汪海林:我记得对吗?
袁文康:您真是太厉害了。
汪海林:那时候你几岁?
袁文康:19岁,那时候高中刚刚毕业。就还没有接触过演戏,还不知道什么是演戏,就突然被人拉来,一开始演戏的时候还写人物小传,导演就要求说,你要写人物小传。那时候因为高中学的是财贸,毕业要写毕业论文5000字起,然后我就把人物小传当毕业论文写。就是把我对这个人的感受,他之前小时候怎么回事儿,从心理学的角度剖析了一下这个人的行为。导演看了说这是一篇论文。
汪海林:那导演为什么挑中你?
袁文康:他就觉得我长得像日本人。
汪海林:但是你应该比日剧中的那个小孩大一些。
袁文康:对,泷泽秀明当时应该才16岁。
汪海林:那个戏是在上海拍的吗?
袁文康:没有,在北京拍的。
汪海林:在北京拍的。
袁文康:1999年的6月份。
汪海林:在北京,因为慈文是一个北京的公司,但在我的印象中,90年代末到2000年初拍偶像剧,一般都是在上海拍,很少在北京拍的,因为北京还有雾霾什么的。
袁文康:因为那个时候正好是夏天,就还好,柳絮也过了,我当时刚下飞机的时候,对北京印象特别好,蓝天白云,剧组在舒畅宾馆。
汪海林:舒畅宾馆,北四环和北五环之间。
袁文康:对。
汪海林:舒畅宾馆非常破,剧组、建组都在那。
袁文康:对,那个时候觉得北京好大。我第一场戏,我跟陈宝国老师演,就在四元桥顶上,开了一辆2020,我坐在那个车顶上,拿了一个打火机在那。我小时候口吃非常的严重,每天就在房间里背词,就一直在练。然后演完一条,陈宝国老师说这个不行,把我拉过来说你这段台词应该怎么样,下一段台词应该怎么样?哪儿应该起?我说好,我就假装听懂了,按照他的要求,我当时就演完一条,他突然过来抱着我,就拍拍我,说你手没事吧?因为有一个动作就是,“当”一下子捶一个东西,当时把那机盖捶了一坑,因为那时候不会表演,就没有控制,但是你能感受到一个前辈给你的那种力量和温暖。他拍拍我说,你手没事吧?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手肿了,那是我第一次演戏的经历。
汪海林:那个时候就是比较质朴,也没有技巧。
袁文康:没有技巧,就生猛。
汪海林:后来就觉得表演有意思,就考上戏了。
袁文康:当时拍完那个戏之后,赖建国导演说你还是要去学校去学习一下,你要知道什么是演戏?我在拍戏之前去上戏进修班待过一段时间,我记得当时我们的台词老师叫刘婉玲老师,我第一天就跟她吵了一架,在回作业的时候,她觉得特别惊讶,我那时候是有很强烈的自卑感和自立的一个人。
二
表演的精髓,要靠实践来锤炼
汪海林:你是上海人?
袁文康:上海人。
汪海林:上戏的台词训练很严格的。
袁文康:非常严格,我说我的台词有问题。我希望有一个能够严格要求我的老师,我记得我当时将近两年没有说过上海话。我觉得上海人有一个特质,表面看上去很和善,但是他有一种倔强。你会发现以前的那种电影里面反映上海人在国外生活,在异乡生活,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但是当遇到阻力的时候,他们往往能最快的适应过来。
汪海林:调整能力强。
袁文康:对,调整能力强。后来就在上戏进修,当时因为要拍《新闻小姐》,正好是六七月份,就没有时间复习,也没有时间高考,就去拍戏了,以实践为主。当时在上戏进修班是一年制,但其实老师给我们安排了很多的课程,我基本上每天的课程都不落。当时《新闻小姐》播了以后,也有很多戏找我,我都推掉了,我希望完成这个课程之后,才开始真正的演出。
汪海林:所以后来到了咱们合作的时候,是2011年。
袁文康:跟穆德远老师。
汪海林:包括你前面说到的赖建国导演,我们也合作过。
袁文康:他是我的伯乐。
汪海林:很可惜他去世了。很儒雅的一个导演,他是原来TVB的。
汪海林:其实那个时候内陆的导演是不会拍偶像剧的,因为我们对高度工业化以后的都市生活不是很熟悉。
袁文康:当时导演希望我把我自己的衣服带过去让他看,其实他对衣服的混搭有他自己的风格,包括他生活中有个喜好就是喜欢买衣服。他儿子跟我同年,比我稍小一点点,然后他就给我很多他的衣服,因为我们俩身材差不多,我那时候瘦。他说你穿这个,从外形各方面,他就告诉我,你应该怎么穿搭。当时我还是长头发,我那时候在做DJ,DJ这个行业不用说话,要听、要看,要观察。我还做过bartender,也不太需要说话,这样的话别人不会注意到你的缺陷。
三
饰演角色时没有参照,反而更具发挥空间
汪海林:我们当时拍戏的时候,赖建国导演对服装不满意,他就跟制片人说要求加预算,制片人说加不了,最后他自己掏钱给演员买服装。
袁文康:他说服装搭配是你的一部分,你穿好了,你穿舒服了,你在表演的时候一定是顺畅的。我第一次进棚里拍戏的时候,有4、5台机器,我也不知道看哪了,就顺着演呗,一场戏咔一条一遍就演下来了。就是这么训练出来的,没有老师教就是靠实践。
汪海林:从那个戏之后,再次关注到你实际上是因为《集结号》。你所饰演的角色戏份其实也不多,但是能在这样一个群像里面能够挑出来。
袁文康:对,因为第一次描写有畏战行为的一个人,所以他的形象是很特别的。
汪海林:戴着红围巾,所以他容易被记住。
袁文康:对,这就是当时最早的叫标签。我之前不务正业了很多年,来北京的时候是2002年,当时的上海正好进入高速发展期,我当时记得APEC会议一开始的时候,我到南京路,就有一种特别不适应的感觉,我说我得离开,我就跑到苏州,一个人待了三天。等这个会结束了以后,我才回来,之后你去餐厅,去任何地方,男女老少全部都在谈经济,在炒股票,在炒房子,那跟我做的这个专业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当时正好一个编剧的朋友跟我说,就是李樯老师,我们当时正好合作完《女人行》,他说你要不要来北京?我说你让我考虑一下,我得征求一下我父母的意见,然后大年初六我提两箱子我就跑北京来了。
汪海林:其实袁文康说的是一度,现在上海不这样,一度让人觉得上海是一个过度商业化的城市。
袁文康:是的。
汪海林:在文化氛围上,我们觉得有一定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太商业化。有的时候制片方会说你们想去哪儿写剧本,比如说我们去上海写,就在上海包一个酒店,我们每天就在咖啡厅写作,谈剧本什么的。后来我们在写作期间待了一两个月,隔壁桌永远在谈房子、股票、房子、股票。
袁文康:就是这事其实是挺可怕的,但是现在慢慢好了。我去年拍《1921》的时候,回到上海,我正好当时还在拍《叛逆者》,然后住在松江,我说不行,我得换一个地方,我就把那房退了,我自己在城里租了一个房子,也是为《1921》做准备。在复兴坊,复兴坊里面有一个二层楼,那个结构跟一大会址差不多,我就把那房子租下来,在那住了半年。旁边就是何香凝故居,你要找那个年代的人,在这条巷子里每天进进出出,她伏案写作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老房子,你走路、上楼梯的时候得特别轻,要不然你就会吵到邻居,包括你在房间里走路的时候,也是要小心的,因为楼上楼下隔壁隔音没有那么好,你要走重一点,它就会咯吱咯吱响。
汪海林:其实我们说的所谓的历史氛围或者时代感,就是这些细节体现出来的。
袁文康:我第一次跟郑大圣导演谈的时候,他先寄了本书给我,叫《中国游记1921》。就是芥川龙之介先生写的,他里面有一小篇写到了他当年在1921年的夏天6月份的时候去拜访李汉俊。
汪海林:芥川龙之介,他在中国好一通转悠,他见到好多人。
袁文康:对,因为当时也是生病,一直身体不好,终于在一大会址这个地方,他感受到了一丝清新,两个人都是做文字工作的,所以彼此有一种默契,内心的舒畅才能找到了知己,在异国,就是蛮有意思的,我当时看到这段戏的时候,我说这是一段爱情。
汪海林:在11年拍的电视剧《1921》中,你演蔡和森,你的表演我很喜欢,我就跟他们说,我说蔡和森就是这样的,他演得最对。他跟我们编剧想象的蔡和森是一样的,甚至更对。因为有的时候这种历史人物,或者说是领袖人物不好演。袁文康能把性格演出来,我觉得我们写剧本的时候还是比较小心,但是基本个性是有的,但是有些演员在呈现的时候,他会往自己身上靠一点,或者他觉得这个会不会过,他会收,但是袁文康找到了自己的方式,因为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并不是戏里体现出来的那种性格。
袁文康:对,因为我演人物的时候,我喜欢问,他喜欢吃什么,就是看他老照片的时候,看他的穿着,看他眉眼之间的距离,然后你知道这个人是紧张,是忧郁的。周恩来他就忧郁,他的那张照片其实是有一种不安全感,他眉头很紧。蔡和森就相对松弛一点,就是那种他性格中有点特别不吝的东西,就是他骨子里有一种就是老子不信邪,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汪海林:因为他在长沙医师的时候,他也是被当做大哥的。
袁文康:就他性格中有一种不惧怕,他很直接,直给,全家他都扛在身上,所以这个人很有力量。他作为一家之主,他先把家扛起来,再把这个团体扛起来,我觉得得把他性格中这部分东西拿出来,因为我以前也没有参照,我觉得越没有参照的东西,就越有意思,越有发挥的地方。
汪海林:是,而且我认为是钻研的比较细的。虽然这个戏已经过去10年了,还是推荐大家再看一看,那这次是电影的《1921》,那就是李汉俊我们知道一大代表,他是相对来说跟原来蔡和森那个形象就完全不一样,所以真的有意思。你在两个《1921》,一个电视剧一个电影,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形象。
袁文康:但是你看他的照片拍出来的时候,他是非常有力量的一个人,眼神非常坚定。在家里,可能他妻子比他有发言权,而且我后来跟大圣跟编剧余曦聊,我说我想知道他的婚姻状况,几个孩子,他太太后来跟他怎么样,他说他太太很早就因肺结核去世了,然后他不愿意续弦,我在想他是不是怕被打扰。后来大圣导演听到以后,他说对的,一个人完成所有主编要做的事情,还有翻译,他有大量的时间在伏案写作,那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他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就是那时候看钱钟书、杨绛先生那些书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的。然后家里人逼他,一定要续弦,他就选了一个文盲,就只是照顾他起居生活,但是他们俩关系又非常非常的好,而且还生了孩子。那就是他更看重于人性的东西,他们相处得非常好,最后他妻子知道他被捕了以后,全城去找他,找了两个多小时在他哥哥身上找,到他枪毙,总共4个小时时间,就是从他的家庭结构,你能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他一直在跟时间赛跑,他也知道时间对他来说不够用,所以我想把他演成一个知道自己生命将结束的一个大学教授,他要把他曾经在这块土壤里面,他学到的所有东西一口气全吐出来。
汪海林:很期待看到袁文康的这个表现。
袁文康:谢谢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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