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孩子(一)】/ 山峰 / 开普饭

为了孩子(一)

山峰

西陵地区的人们永远记着，在去西陵中学的田间小道上，无论在雨中，雪中，一位身材瘦弱，留着剪发式样的中年妇女，打着那顶黄色已经发旧的油布伞，艰毅地向前走去。这位就是我们可敬可爱的黄锦毅老师，她已经在西陵中学教了二十几年。受过黄老师教诲的西陵地区的学生，在全国遍地开花。每个学生都牢牢地记着黄老师那面向人生总是微笑的神态，启迪心扉的一举一动，及熟悉的身影。

一九九三年下半年，西陵中学在社会改革大潮推动下，班级制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重大变草。全校教师决意为西陵地区培养更多的杰出人才，向校领导提议组织一个重点班。校领导采纳了这个建议，经校委会研究，由张副校长在教师会上宣布，决定设立重点班——中一.一班，任命鲁部明老师为重点班班主任。会后，黄锦毅老师将她的儿子李贵春双手交给了鲁部明老师，说:“鲁老师，我把孩子交给你了，他的一切全靠您费心了。”鲁部明老师非常严肃地说:“黄老师你把孩子托付给我，是对我的信任，我表示感谢。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在班级日常生活中，我将实施一整套独具一格的措施管理学生，到时你可不能妨碍我的公务。”黄锦毅老师凭着二十几年的教学经验，懂得这些话的含量，没往更深层去想，默认了鲁部明老师这符合情理的要求。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句话上，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

几个星期过去了，中一.一班的班组织已建全，鲁部明老师的儿子鲁进发当选为副班长，专管班级的课堂纪律，李贵春同村的李通全为班长。期半试后的一天中午，中一.一班的语文课刚刚结束，教语文的赵老师为学生布置了一些练习题，正在教室里来回踱步之时，室外有人找赵老师。赵老师因这段课再没有别的事，简单地向学生交代几句，走出教室。赵老师走后不久，教室里哗然大乱，副班长鲁进发“嚯”地一声站了起来，向全班同学大声喊道:“大家安静！大家安静！……”他单一的叫声被无绪的吵闹的巨浪给湮没了。经过几番拼搏，秩序仍不见好转，他冷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决定一一治理才能得到解决。他头向左一拧。看见李贵春同王颖妮交谈，决定从李贵春身上下手，于是走过去，举起右手“啪，啪”干脆两声打在了李贵春那干瘦而单薄的脸上。正在给王颖妮讲练习题的李贵春这时蒙昏了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王颖妮吓呆了，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不敢吐出一个字。教室里顿时哑然无声，只听得鲁进发高声喝问道:“李贵春！谁让你上课随便地乱嚷嚷捣乱秩序？今天，不治治你才算怪呢！”李贵春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即又紧紧地闭住，泪水在眼眶中打滚。“你咋啦！还想抵赖，是嫌巴掌少啦！”鲁进发说着，又举起右手朝李贵春的脸上抽去。全班同学都把心提到针尖上，想:李贵春那瘦小的脸颊能经得起鲁进发那只厚厚手掌的考验吗？这时，坐在李贵春身后的正班长李通全猛地站起来，用他高大魁梧的身体挡住了鲁进发抡过来的手臂，说道:“鲁进发，你怎么随便逞凶，你看看，李贵春是那种捣乱的人吗？他刚才同王颖妮商讨练习题，你不问青红皂白地乱打一气，不配当副班长！”鲁进发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望着那高大魁梧的身材，刚刚冒起的无名之火，在无声无息中消散了一半，但又不甘示弱地从乐缝里嘣出一句:“别逞能，等着瞧，有你好果子吃的！”

午饭时，李通全和李贵春回到了黄锦毅老师的办公室。黄锦毅看到李贵春沉默不语，脸红肿红肿的，忙问李通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通全便把中午发生的事给黄老师简单地叙说一遍。李贵春只是坐在旁边不住地用手擦着泪水，低声地抽泣，泪水浸湿了前襟。当李通全说到鲁进发打李贵春几个巴掌时，黄老师的心剧烈一缩，仿佛是被刀割了一般，她用双手按往汹涌澎湃的胸脯，似在按住那即将蹦出来的心，头朝下一低，然后转过身从铁丝绳上拉下一条毛巾，擦了一把脸，把毛巾放入脸盆，从保温瓶中倒出热气腾腾的开水，揉了揉，走到儿子跟前，轻轻地擦去儿子脸上滚动的泪水。这个孩子此刻并没有大声地向母亲苦诉心中的委屈，他能在小小的心中忍受更多的屈辱，家庭造就了这样倔强的性格，虽然他身材弱小，但他的性格是坚强的。李通全看出了黄老师内心的巨痛，忙闭住嘴，生怕再惹黄老师伤心。黄老师将毛巾挂回铁丝绳，走回来，坐下后，温柔地对李通全说:“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哩。”声音有些沙哑。李通全不敢多舌了，当他看到黄老师那坚毅的目吃，犹豫了片刻，还是接着往下说了。李通全说的已经结束，望着黄老师黑黝而微微发黄的脸，期待黄老师能为他俩鸣不平。黄老师沉思几分钟后，对李通全和李贵春说:“咱们先不谈这事怪谁不怪谁，你们俩在课堂上同鲁进发争执，这是你们的过错？你们要知错必改，遵守纪律，不可再发生此类事情。以后有时间，我再找找鲁老师，让他对你俩严格要求。”

听了这番话，两个孩子都默默地坐在凳子上。

黄老师起身取来碗筷，看着孩子受了委屈，精神不振的样子，柔声说:“过去的事让它永远地过去，不值得为这件事难受，男子汉也要象个男子汉的样子，走，我们吃饭去！”

两个孩子这才跟着黄老师出去了。

在饭堂窗口打了饭，李贵春和李通全先走。黄老师和一位老师说了几句话，然后端着饭在走回办公室的路上，瞧见鲁部明老师和他的儿子鲁进发在屋檐下一块蹲着吃饭，于是急步走过去，对鲁进发笑着说:“进发，你和贵春两人好好的，怎么吵架了？”鲁部明老师和鲁进发父子俩仍然低着头吃他们的饭。黄锦毅老师还是笑着说:“进发，你受委屈了！让我回去把贵春狠狠地批评一顿。”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中午第一节课，鲁部明老师以违反课堂纪律，不服从班干部管理之名，将李通全和李贵春逐出教室。两个孩子站在白色墙壁跟前，被鲁部明老师那大嗓门、强脾气吓得一动不动。冬日的寒风狂啸着，刮在两个孩子脸上似刀割一般，吹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地响，树枝乱颤。

黄锦毅老师批改完一大堆学生作业之后，搔了搔已经变得有些麻木的头皮，伸了伸腰，站起身，走出门，去活动活动一下双腿。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好冷啊！她打了个寒颤，一种莫名其妙不祥之兆涌上心头，为了清醒清醒头脑，消除这个疑窦，她向前挪去。转过这幢教师办公室，她远远地望见一大一小、一壮一瘦两个孩子在刺骨的寒风中站立。特别是李贵春那单薄的身子，好象时时有被狂风卷走的危险，他脸色煞白，已经失去了少年脸上应有的润色。黄锦毅老师深知鲁部明老师的性格，现在这种情况下，仅靠自己去劝动鲁部明老师，那是绝对行不通的，只能白费口舌。要是把孩子叫回自己的办公室，孩子虽然得到短暂的温暖，但是他俩永远别想再跨进中一.一班的教室门，鲁部明老师的脾气就是这样，她只得让孩子继续这样在寒风中苦撑。母亲的责任感促使她想尽千方百计，让孩子坐回教室——这个学生温暖的大家庭。她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向校领导伸出求援之手，相信校领导一定会解决好这件事。

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