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诗人】这真正的草民，用一生的时间，...

【重磅诗人】这真正的草民，用一生的时间，顺从着刀子（当代著名诗人张二棍诗选）

●入林记

轻轻走动，脚下
依然传来枯枝裂开的声音
迎面的北风，心无旁骛地吹着
倾覆的鸟巢倒扣在地上
我把它翻过来，细细的茅草交织着
依稀还是唐朝的布局，里面
有让人伤感的洁净

我折身返回的时候
那丛荆棘，拽了一下我的衣服
像是无助的挽留。我记得刚刚
入林时，也有一株荆棘，企图拦住我
它们都有一张相似的
谜一样的脸
它们都长在这里
过完渴望被认知的一生

●大风吹

须是北风，才配得
一个大字。也须是在北方
万物沉寂的荒原上
你才能体味，吹的含义
这容不得矫情。它是暴虐的刀子
但你不必心生悲悯。那些
单薄的草，瘦削的树
它们选择站在一场大风中
必有深深的用意

●向隅而立

我还是瘦。我的胸腔里
依旧月光汩汩，屋瓦连绵
我还是在古代。破帽遮颜
一下下，用力拉动着风箱
我还是那个没出息的铁匠
他们要的刀子
依然打不出来
我还是向隅而立
被强盗们，一遍遍羞辱
我还是倒下，又吃力地
站起来。看那窗外
茅舍低垂，田垄荒芜
打家劫舍的大王们，一拨刚刚离去
又来一拨。我还是
向隅而立，如你们一样
汗水和泪水
都落在火焰里

●韭 菜

说说韭菜吧。这无骨之物
一丛丛抱着，但不结党
这真正的草民
用一生的时间，顺从着刀子
来不及流血，来不及愈合
就急着生长，用雷同的表情
一茬茬，等待

●冰上语

去年在冰面上，写下的那段话
早已融化，随春水淌向
无名的远方。这一路，我的言辞们
颠簸着，生机勃勃而又险象环生
我担心，它会被一群饥渴的飞鸟
衔去，成为饶舌的谶语。我期待
这段话已冲破，拦河的堤坝
在咆哮的泄洪口，重新组合
或分行，幻化为一首多情的歌谣
我的这段话，浮浮沉沉，一路上
凝望过古老的河床、萧瑟的两岸
某个动词，曾抚摸过一群群
牛羊无辜的嘴巴，和新寡者
冰凉的脚踝。某个叹号
被摆渡的老船工，打捞起来
又哭泣着，随一具女尸，抛入浊水中
……每一个字都如此多舛。它们随波
逐流，不断加深，或减轻着自己的含义
它们被肢解，被污染、被忽略着……
如果我乐观一点，我想让它尾随着
一个佝偻的农人，进入他的田地
去灌溉一株瘦弱的野草。如果我能
更乐观一点，我希望这段话
卷入大海的风暴中，再奇迹般
围拢在一起，被浪花一遍遍朗诵
或呵斥。也可以，让一只失孤的母鲸
吸入腹中，再愤怒地
喷出来……

●独坐书

明月高悬，一副举目无亲的样子
我把每一颗星星比喻成
缀在黑袍子上的补丁的时候，山下
村庄里的灯火越来越暗。他们劳作了
一整天，是该休息了。我背后的松林里
传出不知名的鸟叫。它们飞了一天
是该唱几句了。如果我继续
在山头上坐下去，养在山腰
帐篷里的狗，就该摸黑找上来了
想想，是该回去看看它了。它那么小
总是在黑暗中，冲着一切风吹草动
悲壮地，汪汪大叫。它还没有学会
平静。还没有学会，像我这样
看着，脚下的村庄慢慢变黑
心头，却有灯火渐暖

●读完诗，欢迎留下您到此一游的印记。[祈祷]

【作者简介】张二棍，本名张常春，山西忻州人，当代著名诗人。《揽月读书》顾问。

（责任编辑：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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